英国人特别喜欢干完正事之后去小酒馆喝上一杯。读本科的时候,辅导员每过几周都会把他负责的十几个学生聚集起来,定个小教室,订上啤酒三四箱。我们做成一圈,玩儿真心话大冒险。不知情者经过我们小教室,一定会被我们这群人如在搞邪教仪式地吓一跳。
刚来伦敦的我,虽然适应地还不错,但还是有些 simple,sometimes naïve。秉着神经科学家的严谨态度,我向辅导员提出,摄入酒精没什么特别的好处,为什么我们要喝它?然后辅导员说,那你必须再来一瓶。
为什么要喝酒?可能每个人都能给出不一样的原因,但大多数都与酒精对大脑的作用有关。
我在科普网站 The Conversation 上看到一篇将各种饮酒理由总结得很好的小文。我会以那篇文章为起点,根据我的兴趣和对论文的理解添加一些内容,想读原文的,请见本文最下的链接。
1. 喝酒原因一:酒很好喝啊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但必须得说,对酒的喜好可能是人与人之间差别很大的一个饮品了。我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啤酒、红葡萄酒、威士忌等等我都不太喜欢,只有少数的白葡萄酒还能入口,但我对山西汾酒印象深刻,想想那股香味,舌的两边都涩涩地分泌出唾液。
酒精是从糖分转变而来,有研究 (Kampov-Polevoy et al., 2014) 发现,嗜甜食的人更容易酒精上瘾——可能是有些酒精甜甜的缘故。但,这并不是说喜欢吃甜的就更容易出现酒精问题。相反,这个研究的实际发现是,根据他们找到的 150 志愿者的调查结果,酒精问题并没有直接与嗜甜食相关,但和「喜欢尝试新事物」之一性格特征有一定的关联,而且平时的喝酒的次数和量数也有关系。
但,这个研究也发现,如果这个人「喜欢尝试新事物」同时又喜欢甜食,那 ta 有酒精问题的可能性大大高于其他喜欢新事物却不是那么喜欢吃甜的人。简单的来说,嗜甜食对于酒精问题是神助攻。
另一方面,相比于其他基本味觉,摄取酒精时的大脑活动区域与尝到甜味食品时最为相似。
但酒精给人带来的这种愉悦之感并非一直存在。在一个小鼠实验中,如果在喝酒精之前,喝了 naltrexone, 那喝酒精就会引起小鼠的反感,而且酒精摄取量也减少。而 naltrexone 的作用就是减少 Opioid 活动,这种活动恰好是与「喜爱、偏好」有关。这说明 opioid 受体与「喜欢酒精」是有关系的。正因如此,naltrexone 也被用于治疗酒瘾。
(插一句:naltrexone 和另一种药品混合可以用于治疗重度肥胖,是一个去年才通过欧盟的减肥药。)
2. 我就是很想来一杯
多巴胺在奖励系统中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在很多上瘾的疾病中,多巴胺也脱不了关系。
酒精能够增加大脑中的多巴胺浓度。这就让你喝了越想喝,根本停不下来。
但 长期的酒精摄入也会让大脑对此产生抵制的机制,譬如,减少大脑中的负责检测多巴胺的接受器(receptor) (Volkow et al., 1996)。而这个接收器减少的量是因酒精量、因人而异的,而这个也和酒精上瘾复发有一定的联系。同时,这也导致大脑对多巴胺的降低敏感度,也算是一个过量摄入酒精所导致的长期影响。
3. 借酒消愁、伤春悲秋
但根据药理学知识,我们知道酒精实际上是可以导致产生 corticosterone 和 corticotropin 这两个和压力相关的荷尔蒙。那岂不是越喝越愁?
那是不是这只是是单纯的大家在忧愁时,会情不自禁地自己选择自我黑化呢?
这篇科普文章提出一点,并没有说服我,但我觉得似乎有些启发:虽然酒精产生了「压力」,但大脑对压力的反应往往会通过奖励刺激多巴胺,反而使得人感觉愉悦。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与「以毒攻毒」类似,通过给大脑一个新的负面刺激,然后让大脑自主反击,从而使得感到愉悦?这一点上我并不清楚。还请了解这点的小伙伴在下面留言。
4. 喝酒时能畅所欲言
酒精似乎能打败 在我的大脑中守卫着「我一直想说的话」的保安。2010 年的一个研究(Field et al., 2010) 发现,仅仅几杯酒精能够降低 前额皮层的抑制控制能力 (to reduce inhibitory control in the prefrontal cortex)。而前额皮层在我们的社交过程中极为重要,它在决策、性格、管理和社交行为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这也导致了大家经常所说的「酒精让我管不住自己」这种感觉。
同时,有意思的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仅仅喝几杯,酒精就能让你变得更外向,更愿意 social。甚至还会使得别人看起来更有魅力。同时,平时谨慎小心的这些习惯也挥之而去。
5. 睡前喝一杯,可以帮助我睡眠
这个是我喝酒的主要目的之一。但是,虽然酒精能够帮助我更快地感到困倦,但根据这个新的综述 (Ebrahim et al., 2013),一定量的酒精摄入会减少快速眼动(REM)睡眠。而 REM 对睡眠质量极为重要,它在记忆巩固上面有重要的作用。换言之,酒精让我们快速地入眠,但也有可能使得我们的睡眠质量下降,进而导致记忆巩固效率下降。
这篇综述是一个专门讲酒精对睡眠的影响的系列综述的第一篇。有机会希望能够仔细阅读并给大家发一个总结。(这是个坑——哎,我都觉得我的承诺已经不值钱了)
6. 酒能能减弱疼痛
这算是医药历史上一个常见的酒的作用了。喝足够的酒精会让你对痛觉感到麻木。痛觉感受器(nociceptors)识别到疼痛的信号,然后通过如谷氨酸(glutamate)这样的化学物质,将这个信号沿着脊髓传递到大脑。但这种信号可以被酒精所抑制。这样酒精便起着让疼痛感减弱的作用了。
7. 冷天喝杯酒,能够驱寒
到现在经常也开玩笑说,俄罗斯人喜欢喝伏特加是为了驱寒。实际上,酒精只能非常短暂地让你感受到暖意。这个短暂的暖意来自于皮肤上温度感受器,温度感受器察觉到,靠近皮肤的血管里血液流动加快,从而感受到暖意。但实际上,全身加速的血液流动会使得血液所带着的热度,因常经过身体表面而导致身体温度降低。
这有时可能是一个很有用的知识。下次遇到需要用喝酒的来驱寒的时候,记得衡量一下。如果你很快就能够实实在在地温暖起来,现在喝点酒压过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如果你需要拉长抗寒的时间,可能少喝点比较好哦。
为什么要喝酒?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无法回答,但我早已向酒精文化屈服。现在每周五,要是实验室的同事们有空,我们也风雨不改地要去酒馆谈八卦聊人生。虽然我非常挑嘴,对西方的酒精说不上喜欢,但在工作之余,我也很享受酒精给大脑所带来的这些影响。
本文的主要结构和一半内容翻译自以下文章,特此说明:
Rostron, C., 2016. Why alcohol makes you feel warm – and other strange effects it has on the brain. The Conversation. Why alcohol makes you feel warm – and other strange effects it has on the brain
References:
Ebrahim, I.O., Shapiro, C.M., Williams, A.J., Fenwick, P.B., 2013. Alcohol and Sleep I: Effects on Normal Sleep. Alcohol Clin Exp Res 37, 539`–549. doi:10.1111/acer.12006
Field, M., Wiers, R.W., Christiansen, P., Fillmore, M.T., Verster, J.C., 2010. Acute Alcohol Effects on Inhibitory Control and Implicit Cognition: Implications for Loss of Control Over Drinking. Alcoholism: Clinical and Experimental Research 34, 1346–1352. doi:10.1111/j.1530-0277.2010.01218.x
Kampov-Polevoy, A., Lange, L., Bobashev, G., Eggleston, B., Root, T., Garbutt, J.C., 2014. Sweet-liking is associated with transformation of heavy drinking into alcohol-related problems in young adults with high novelty seeking. Alcohol. Clin. Exp. Res. 38, 2119–2126. doi:10.1111/acer.12458
Volkow, N.D., Wang, G.-J., Fowler, J.S., Logan, J., Hitzemann, R., Ding, Y.-S., Pappas, N., Shea, C., Piscani, K., 1996. Decreases in Dopamine Receptors but not in Dopamine Transporters in Alcoholics. Alcoholism: Clinical and Experimental Research 20, 1594–1598. doi:10.1111/j.1530-0277.1996.tb05936.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