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中国民间传统的老手艺,看一眼少一眼
今天受我妈委托,去寻访了一位老银匠,重打一只银镯。
地方非常难找,在一个很老的街上的一个角落里。一见之下,感慨传统手工艺的失落,决定写下来,留个念想。
(图为银匠老爷子)
(图为猫)
初见石老的时候石老正在喂猫,自有一翻闲适怡然的感觉。老爷子眼窝微微下陷,但是双眼还是神采奕奕,脸上虽沟壑纵横,面色依旧很红润。
老爷子岁数大了,自然是不能亲自动手,但是还是舍不下这家银匠铺,时常的会在这看看店,逗逗猫。石老爷子很健谈,在等他儿子,也就是现在掌柜的间隙,聊了许多。
石老今年八十有九,不足十四就跟同宗师傅学习银匠手艺,一入行,就是七十多年,是细工制银的第七代传人。老爷子不管什么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就一直守着那一套师傅留下来的家伙什,一有什么变动,先藏起来的永远是这套家伙什,而不是什么金银细软。因为老爷子的师傅说过,这是吃饭的家伙,手艺人的命。听到这我肃然起敬,因为守着一个东西,一个行当,不问贫苦,一守就是一生,实属不易。
我想,这应该就是最传统的中国手工艺人的模样。
(如果说有工匠精神的存在,我觉的就在老爷子身上)
(图为石师傅)
来不及感慨,石老儿子,石师傅赶了过来,石师傅五十上下,戴着副眼镜,穿着条纹短袖衬衫,显得很是利落。石师傅话不多,道声好,问了要求。接过旧镯子,上秤幺过。点齐工具,便准备开始动工。
(图为秤和各种其他家伙什)
过完秤,石师傅开始上坩埚,下料,拿喷油枪融料,往里放助燃剂。
(图为放上料的坩埚)
等到银料化了,倒入旁边的金属槽里,初次定型。
(图为金属槽里的银料)
这样大体的形状就出来了,石师傅用夹子,夹起银条,放到铁砧上第一次锻造,去除燃烧不充分杂质和敲出大体的轮廓。
石师傅夹起银料,放到已经碳化的木质垫板上,用喷油枪再次燃烧,使其软化,可塑。
(上图为软化银料)
如此反复几次,去除了所有杂质,石师傅拿出了模具放在铁砧上,开始真正的把银料锻成毛坯。光锻造手镯用的模具都有好多种,不同宽度,不同纹理。
如此锻打十分钟左右,再次加热软化,锻打,往复三四次,初步的形状就出来了,银镯也开始泛起光彩。
(石师傅在比量长度)
再然后就是打磨,从最型号的锉刀,到最小型号的细砂纸,慢慢的,银器的光彩更加的显露出来。
(图为打磨毛坯)
锉刀打磨完成后,再次放到木垫板上软化,细砂布打磨,加上这家银铺独有的标示。
(图为最后一次煅烧)
(图为店标印戳)
然后就是最后一步定型,打磨。
(图为定型)
到这里,银镯算是锻造完成,这还是最简单的银镯,石师傅就上上下下忙了快两个小时,据石师傅说,这才动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工具。
(图为成品)
镯子虽然不及工厂的出来的细致无暇,但是我喜欢古法出来的朴实,单纯,甚至是瑕疵。恰逢侄女快要降生,我计划下次回老家去为侄女打一副长命锁,记录下更多的手法和工艺。
说说这家店吧,店很破,连墙皮都有很多剥落开来露出里边的青砖。我很怕有一天,一场大雨,会把老房子淋塌,然后掌柜萌生退意,干脆关门大吉。
这可能是很多这种传统的手工艺人,工匠,普遍面临的问题。这家店还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保护产项目。这种项目是有补贴的,市里出,我不说,你都不能想象补贴是多少。八十块钱人民币,听口气,掌柜也没有嫌少。在较为偏远的,并不富庶的地区,这种手艺活还有很多很多,当手艺活,吃饭的家伙什不能再带来生计的时候,这些匠人,这些手艺人,该何去何从。毕竟生活又不是电影,不像百鸟朝凤里边演的似得,在坟前吹段唢呐做结尾。
从我一个普通人而言,我深知时代是要发展的,社会也是要进步。但是我想,起码等我们老了以后,含饴弄孙,孙儿问说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那个东西是从哪来的,以前没有那些机器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的的时候,我希望我能带着他去看,去感受,而不是在 pad 上给他搜图片,搜视频。我希望我能在现场,看着红红的光火映在他的小脸的时候告诉他,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以前的样子。
PS: 照片已获得老爷子同意。
做点补充,有人说工艺简单,并不值得书写。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的这件活相对简单,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银镯,并没有什么装饰和复杂的手法,师傅说用到的工具不到三成。
我侄女快要降生,我打算给她打一副长命锁,大家如果愿意看,到时侯我会把更精细,复杂的纹样、形态的制作方法增加到这个回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