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内地获奖的电影都是《一个勺子》《树先生》《斗牛》《钢的琴》《白日焰火》这种的?
这几部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荒诞,而且是非常的荒诞。
王千源的朋友被人追上了烟囱,
树先生全片无处安放的左手,
白日焰火廖凡破案后的乱舞。
这些个镜头都是我看完以后念念不忘的东西,起先是因为好笑,再是一点尴尬,最后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这些情节让人感到荒诞和尴尬,不是因为它刻意丑化了什么,而恰恰是因为它居然没有刻意美化生活。他们把最粗糙、最真实的东西拍给你看,当廖凡留着胡子邋里邋遢穿得就像是你隔壁的收电费的中年男子一样时,你才会忘记武艺高超的陈识,忘记命中注定的冯大理,忘记一腔热血的梁经纶,只看着这个离了婚,不聪明,失意酗酒,分不清公和私,也没那有高尚到哪儿去的转业保安,固执而笨拙地试着“输得慢一点”。
我们总想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北京欢迎你 MV 里面的大好河山,还是这些获奖电影里的穷、困和落后的中国?前前后后那么多中国导演,为什么总是爱在穷乡僻壤,农村,落后的工业区里编故事?
因为我们就是一个从农业国往工业国转变的国家,我们从黄土地里刚直起腰来,转身跟着亢奋的共产主义大炼钢铁,最终虚无的繁华退却,各种主义们也都被金钱给洗完了,我们抬起头,发现机器生锈了,我们低下头,发现鞋底上还是沾着泥土。刚刚才几代人而已,发达的城市生活仍旧是少数人的幸运,如果你驱车前往临近的郊区,你仍然可以看到蹲在路边的人们穿着蓝布衣裳对你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康熙微服私访里有一段皇帝独自出宫落魄为穷人,宜妃赶来救济他,但为了煞他的清高,刁难了他一阵。康熙反驳说,“再穷的人也能有一两门阔亲戚吧”,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把救济给接了。原句我记不清了,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可是这句话你反过来再读一下,再阔的人,也有不少门穷亲戚,不管亲近疏远、往来不往来,这也是事实。我倒不是在说嫌贫爱富的事,只是新中国以来,还真没几个人真把身上的泥土拍干净了,不是吗?
可能有人认为这些电影展现的是中国生活条件差,也有一些人认为我国仍旧穷得装不起逼。我以为这些电影没有一部是在讨论穷与富的矛盾,这些电影都在说,最普通的人在最普通的生活水平里,作为一个下岗工人、一个农民、一个离了婚的警察,作为一个在中国非常常见的不幸的人,都是怎么低着头实现自己的价值的。这不是鸡汤,是白开水,细致地去追究和探寻的话,我们身边不远处都能找到这样的人。
讨论这些电影其实没有必要提起小时代,如果有电影的坐标系,它们不在一个象限里。
我很同意HeyChelsea的观点:
你提到的这几个电影,创作团队不是只奔着票房去的。
演员也不是只奔着片酬。
这一点足以让这些电影与其他的商业电影区分开来,他们没有讨好任何人,也没有美化任何人,老老实实给今天的中国人照了张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