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不用相机就能拍照,那摄影师还有什么用?
14 年底,一期名为《Public Eye: 175 Years of Sharing Photography》的回顾性摄影展览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展出。
进入展厅后可以看到悬在入口天花板上的大镜子和地板上的 I am in the public eye #publiceyeNYPL”字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让观众自拍用的,这样刻意设计的方式正迎合着这次展会的主旨,“摄影让每个人都处在公众的目光中。”
展览分三部分,分别是“分享”(Photo Sharing),“街景”(Street View)和“众包”(Crowd Sourcing),我们的视线很容易就集中在后两项展览上。
在“街景”(Street View)部分中,摄影师 Doug Rickard 的照片“A New American Picture”展现了一种新奇的方式去理解摄影,即本身不拍摄照片,图片来自于 Google street view 的截取和重新编辑。
这些照片展示的是一个枯燥,沉闷,贫穷的美国侧面,这些景象迥异于人对美国的固有印象。
顾铮先生曾说过,摄影同时还是一种编辑方式的体现,所以这种照片我们仍可认为是拍摄者创造的某种街头摄影方式。
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到曾以 05 年的“真实的玩具工厂”和 09 年“东京压迫”得奖的 Michael wolf ,11 年他以一组经过编辑的,描述巴黎街头的街景照片“一系列不幸的事”再度参加荷赛,最终获得了 Contemporary Issues 内的一个“honorable mention”。
相对于 Doug Rickard 的直接截图,Michael wolf 架了一台单反相机对着 Google 街景图片进行屏摄。赛后接受采访时,Michael wolf 表明这是对荷赛委员会的一次挑衅。
不过显然荷赛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因为荷赛正处于观念上的巨大转变中。
卡帕曾说过,“如果你拍的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
时至今日,我们是否应当想到:更直接贴近的观察方式,是否会使拍摄者视野更为盲目,从而让信息过于狭窄;作为这些照片的阅读者,对我们而言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吗?
我们显然获得的是令人悲观的答案,这个世界在被那些来自第一线的图景震撼后,迅速回到了麻木状态。
从拍摄者来说,过分为了追求让世界震撼,或者是某种信仰去抓取流于表象的瞬间,让摄影其中蕴含的力量变的肤浅。
所以在 10 年荷赛的年度照片中
我们看到拍摄者 pietro masturzo 远远的拍摄了一张在夜晚无人楼顶上呐喊的德黑兰妇女。
“这张照片宛如冰山一角,揭示了一个可能,一个更宏大变革的开始,让人感到未来的展望和冲击,从视觉和情感上打动人心”评委会主席 ayperi karakuda 如是说。
荷赛正做出一种努力,让人从流于表面的,情绪上的被震慑中解脱出来,试图在照片中构筑一个广阔的思考空间。
2014 年年度照片 signal by John stanmeyer
无论摄影师再伟大,事实上,当其身处于一场巨大洪流的冲击中,其眼中看到的景象都势必会遭到偏转,变得狭隘,而阅读者只能在其中费劲的找到情绪的极端化,共鸣出了廉价的悲悯,同情或者愤怒后,放弃了对此后延伸的思考,选择冷淡的遗忘。
换而言之,照片是为了让我们产生希望,还是在简短的被震惊一下后,重新选择冷漠。
此时我们再看 Michael wolf 近乎于行为艺术的屏摄街景,如果将 Google 街景车视作一种客观观察方式来看,这样的拍摄行为仿佛提供了另一种镜头介入的可能性,我们可以通过特有的方式,延伸镜头的视线。
事实上荷赛委员会给出了一个解释,“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s, such as the camera phone and its applications, enabled moments in history to be recorded that would otherwise have remained unseen. ”
事情起于一组描述 10 年 12 月智利圣何塞铜矿矿难,遇难矿工自己拍摄的照片。33 名员工深陷地下达 68 天之久,一名矿工说道,“… this is a good example of a photo from a place where a photojournalist could not possibly have been.”
那么,Google street view 或许提供了一种未来科技发展后的可能:以其他方式对世界进行观察。
这样或许会带来一种新的伦理问题,如果一个客观的观察方式,其观察角度无处不在,整个社会是否处于一种“被监视”的恐怖状态?这种方式是否应当被发明出来?
让我们回到文章开头的摄影展览上。在当下社会,拍摄照片已经不是一种某阶层人独享的专利,而有一场更广泛的人群狂欢已经发生,我们处在一个照片爆炸的时代。这也就是展览中的第三部分所显现的:“众包”(Crowd Sourcing)。
何谓“众包”(Crowd Sourcing)呢?按韦氏词典解释:从一广泛群体,特别是在线社区,获取所需想法,服务或内容贡献的实践。
试想假如选取一个时间段,比如中午 12 点前后一个小时,在 fb 或者 Instagram 上分享的关于纽约时代广场的数万张照片中,可能蕴含着什么样的信息和可能性?如果用数据挖掘的方式将一个城市不同时段不同区域,将社交网络上分享的海量照片配合上街景用一种很立体的维度来呈现,会对我们于城市的视觉认知起到什么样的颠覆?摄影会受到什么样的颠覆?
Lev Manovich On Broadway
到本文截止时,在网上涌现出大量利用 Google street view 而诞生的创作方式比如将历史专辑封面和街景结合的
还有 Jon Rafman 的九眼世界,截图时甚至还留着 Google ui
街头摄影收到冲击了吗?
我认为是没有的,街景只是额外增添了一种创作方式而已,这些画面我们更多的只能得到一种形式上的新鲜,就像一个不会抽烟的人装作老烟民会被老手一眼识破一样,没有亲身丈量过那一方土地,其中的味道永远也闻不到。
在这自媒体肆意的时代,我们发现仍然需要一些更为清晰理性的声音,可以提供一种更宽阔的视角,这也是摄影师存在的一种微薄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