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在地铁里，捕捉到属于这座城市的表情
任先生，跑题工程师
地铁是城市文明中永远逃不过去的一笔，在马路交通几近瘫痪的现代城市里，地铁永不疲倦在城市内部穿梭，刻板而精确的运行时刻构筑着现代都市文明的一点一画。在诸多交通工具中，地铁这种特殊的密闭空间使得人完全放下了警戒心，去掉了面具，甚至比在自己的卧室里还安详（那儿还有镜子的存在）。
一、Walker Evans 和《地铁肖像》
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Ezra Pound
很多次在地铁上，我都很希望能够拍摄下乘客各异的面容，人们安静而冷漠，在喧嚣中却孤独着，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掏出相机，因为不但在那些驳杂的信息中退缩，还恐惧于人群对于被拍摄的抵触。我常常在想如果能隐形在人群中，可以拍到一些什么样的景象呢？
在地铁如此封闭的，一个小石子就能激起巨大波澜的空间内，人对于镜头天生的敌意使得拍摄是如此的困难。为了取得更真实的画面，Walker Evans选择了偷拍，他的助手 Helen Levitt 一起行动以掩护他的摄影，Levitt 在整个行动中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而 Evans 将自己限定在一个座位上，无须变动自身的角度，以捕捉不同乘客的肖像。
在纽约地铁上拍摄照片是违法的，为了避人耳目，Evans 放弃使用闪光灯，仅靠地铁中的微弱光线来拍摄。他把快门速度放在 1/50 秒上，并用黑漆将他的 35 毫米 Contax 相机机身上的银白部分全部涂黑。在车中，他将相机塞在自己的风衣中，而仅让相机镜头在两个钮扣之间探出一点。他还用一根绕过他右肩的长线与在他手套中的快门线连结起来。为了确保拍摄的成功，Levitt 还特地先进行试拍，通过冲印效果来观察具体拍摄数据的可行性。
Evans 在后来回顾自己的《地铁系列》时说：“地铁肖像是由一台隐蔽的照相机所摄，而这台相机是在一个忏悔的间谍、一个深怀歉意的观淫者手中。”他在此对自己用词如此之重、之严可见其自责之深。他认为自己的这种“精神侵犯”就手段与效果而言是最佳的，但在道德上则是最坏的。
在多次的阅读这组地铁肖像时，在我脑中反复出现的是 2012 年获得普利策特写摄影奖的《欢迎回家：斯考特的故事》。我常常被摄影师有形无质的身影所震撼，一个优秀的拍摄者，无处不在却从不打扰。
Flaubert 曾说：“一个艺术家必须像上帝创造世界那样无形却又无所不能。他应该被处处感到却又处处不见踪影。此外，艺术必须超出个人情感与神经质的敏感。时间赋予它无情的方法与物理学的精确。”
绝大多时候，影像只能代表观察者本身想传递的真实，所以在镜头中去掉个人情感，隐藏风格，尽可能的贴近原貌，将权利交给读者，是现代摄影发展的一个方向。
二、Michael Wolf 和《东京压迫》
他们将自己拴在地铁
就着安非他命从巴特里到布隆克斯基地做没有穷尽的旅行
直到车轮和孩子的响声唤醒他们
——Allen Ginsberg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手机综合症发作，下意识的开始刷朋友圈。一条来自同学的消息在茫茫多转发广告中冒了出来。原消息如下：
“6 点 20 的 10 号线就已经没座了，上班族真是太辛苦。”
只能苦笑。
地铁给大众带来的印象除了各色形态的乘客外，一个更深刻的意象就是“拥挤”。在日本，甚至有一类特殊的职业—地铁推手，如同制作沙丁鱼罐头般，将乘客塞入车箱。
摄影师 Michael Wolf 在东京地铁站花了 30 天时间，捕捉途中乘客的创伤面。他们可悲的表情已记录在“东京压迫”的系列摄影作品里面。每一张照片都是乘客无奈的贴着列车的窗户和门。
日复一日，无数的人被塞入罐头般的车箱，在狭窄逼仄的空间中腾挪，最终被压迫在玻璃窗上，地铁在脑海中巨大的纵深被压缩成了一幅幅二维的意象，就那么突兀的、强行的占满观众的视野。人群面对摄影师的镜头，无力去抗争，更多人选择漠视，地铁满载着人群的疲惫和愤怒，从城市一端驶向另一端，在每站片刻的停靠，人流在不断翻转轮换，沉淀下的是更深的颜色。
Wolf 在他的网站上描述道，“这些图片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照片中的人物因被拍到而感到不舒服，所以他们尝试扭动脸部或闭上眼，希望摄影师快点走开”
“The images create a sense of discomfort as his victims attempt to squirm out of view or simply close their eyes, wishing the photographer to go away.
我们在地铁上看到匆忙的众生，那是我们自己的缩影。
关于北上两地地铁的段子有一箩筐了，可能有一日也有重量级的作品出现在世人面前。聊了一会儿地铁，我想起同源的火车，中国有整整一代人对于火车的记忆是独有的，有机会和大家聊聊我国的火车摄影作品。
本文部分资料来自于顾诤先生的《城市表情》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