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只是看以前的房子,又不是自己设计,学习建筑史有什么用?
当年傻兮兮地报了建筑历史类,看着周围净是报设计分不够被调下来的同学情何以堪……
首先有用没用的问题就是问题,学史很有趣,掌握一堆几踩几跳几铺作几抄几下昂这种的“没用”的知识本身就有成就感。
其次有什么用:
第一,学史能让人知道建筑里什么样式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设计者使用了一个样式,他觉得这个样式是他自己的,但实际上,这是那些历史上的人替他做的,是他站立在这些历史上,神不知鬼不觉被前人们执着笔画出来的。借用《穿普拉达女王》里的一段:
比如你挑了那件蓝色的条纹毛衣,你以为你自己是按你的意思认真的选出这件衣服。但是,首先你不明白那件衣服不是蓝色的也不是青绿色或琉璃色,实际上它是天蓝色的,而你从没搞清这个事实;而实际上你也不知道,从 2002 年 Oscar de la Rent 的发布会第一次出现了天蓝色礼服,然后我记得,伊夫·圣·朗洛也随之展示了天蓝色的军服系列,很快的,天蓝色就出现在随后的八个设计师的发布会里,然后它就风行于全世界各大高级卖场,最后大面积的流行到街头,然后就看到你在廉价的卖场里买了它。事实上,这种天蓝色,产生了上百万美元的利润和数不尽的工作机会,还有为之付出的难以计算的心血。你觉得你穿的这件衣服是你自己选的,以为你的选择是在时尚产业之外,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你穿的衣服实际上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人替你选的,就是从这一堆玩意儿里。
就一个柱子来说,古希腊是爱奥尼、多立克、科林斯三种柱式的源头,在伊瑞克提翁神庙中也使用了女像柱这一特殊柱式。古罗马增加了塔斯干和混合柱式,又在发明券拱之后,将它与柱式统一,创造了经典的券柱式。而后,拜占庭建筑将马蹄形券应用于券柱式。10 世纪的罗马风建筑表现出对古罗马、拜占庭、伊斯兰等风格的杂糅,但整体上仍然不失时代气质,不像古罗马建筑那样雄伟厚重,而是宁静、端庄的。12 世纪的哥特建筑继承了罗马风,为了追求向上的动势,将圆拱改为尖拱,同时取消了柱头,使柱和拱之间形成连贯的整体,柱身做垂直棱线,被称为“英国垂直式”。
14 世纪中叶,文艺复兴吹散了神权的阴霾,带来理性的新风,在建筑领域也首次出现了对传统的复兴,且设计手法多元,有“拿来主义”的感觉,建筑气质平易而明朗。例如伯努乃列斯基的育婴院(1419)借鉴了拜占庭建筑的马蹄形券,伯拉孟特的坦比哀多(1510)采用古希腊的多立克柱式,“帕拉迪奥母题”也对古罗马券柱式进行了再设计。
17 世纪,巴洛克建筑在文艺复兴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特点是非理性,常用双柱或三柱并排使用、随意改变开间宽度、打断梁柱关系等方式标新立异。在意大利产生巴洛克建筑的同时,法国也产生了古典主义建筑。古典主义反对巴洛克的激情和浪漫,抵制古罗马券柱式,以尊贵、理性、节制为原则,倡导古希腊的梁柱系统。卢浮宫东立面(1670)采用“横三竖五”的经典构图,也在双柱和巨柱的使用上对古希腊柱式进行了突破。洛可可发端于 18 世纪的法国,主要体现在室内装饰方面,追求细腻、繁复、矫揉造作的柱式装饰,充满脂粉气,反应了贵族生活的奢靡。
17 到 18 世纪,西方世界经历了资产阶级革命,从封建社会转型为资本主义社会,建筑各界出现了复古思潮。法国的古典复兴对象是古希腊和古罗马,拿破仑军功庙(1799)是对希腊神庙的粗暴复制,星形广场凯旋门(1811)则继承了古罗马凯旋门。18 世纪中后期,英国浪漫主义的复古对象是哥特建筑,英国国会大厦(1868)采用亨利五世的“哥特垂直式”象征民族的胜利。折衷主义的手法其实早已有之,在罗马风和文艺复兴建筑中,都表现出对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建筑的折衷。19 世纪上半叶,法国折衷主义的代表作是巴黎歌剧院(1874),它的立面是古典主义的,装饰是巴洛克的,内部用钢铁梁柱支撑,外包石头表皮。
现代主义建筑采取“向前看”的姿态,对柱式有了全新的诠释。格罗皮乌斯在法古斯工厂(1911)的设计中,把柱子从边角向建筑内部移动,解放了立面,让建筑更加轻盈并富有透明性。柯布西耶将萨伏伊别墅(1930)的底层架空,用轻巧的柱子从一楼贯穿至横向长窗,富有美学上的连续性。密斯的柏林新美术馆(1968)将梁柱节点简化为一个圆球,并在巴塞罗那德国馆(1929)、图根哈特住宅(1930)、范斯沃斯住宅(1950)这一系列设计中,完成了从圆形钢柱、十字型钢柱到工字型钢柱的转变,使得室内空间愈渐完整和流畅。赖特的约翰逊公司总部创新地使用了蘑菇形圆柱,让办公空间更加开敞。
后现代建筑具有极强的历史主义特征,要求从传统中寻找样式,对抗现代主义的刻板风格。摩尔的圣·约瑟夫喷泉广场(1978)幽默地拼贴出波普柱式;盖里在 Chiat Day 广告公司总部办公楼(1991)中,将传统柱式替换成歪斜的“木构架”;在迪斯尼公司伯班克总部大楼(1991)的设计中,格雷夫斯用七个小矮人代替了希腊女像柱式,托举着横梁和山花顶部。这些都是用轻松的态度对待历史,以完成一场符号的戏谑。
第二,学史可以确定一个人的“建筑观”,知道人们评价建筑的原则几千年如何改变,并用它指导自己的设计(虽然不学史的人有时也能敏锐地捕捉到时代趋势)。比如密斯说“less is more”,文丘里说“less is bore”,那 less 到底是冒还是抱,就得看当下的时代定位。现代主义的格局是千篇一律方盒子,后人企图挽救,一部分去了后现代,从历史中找答案;一部分去了新现代,讲究回归本质。又有些人觉得前者有“过时”之嫌,后者不免无趣,于是放弃了本体问题,开始关注现象。再有一些人干脆不在建筑学里玩了,用拿来主义在各学科里游牧,把心理学社会学修辞学符号学等等知识扔到建筑里,生成了一堆奇怪的建筑。——等了解了这些东西,设计就有了指导依据,就能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里能干什么,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