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我看见他,以为他死了;活下来后,就成了「大圣」
2014 年 8 月 28 号下午下了一场雨。
有人让我跟着她捡一只小白猫。
我看见它,以为它死了。
以为它尾巴断了。
以为我一动它,它可能就经受不起轻微的触动死掉了。
不过还好,它很坚强。
我把它带回家了。
泥巴粘连成的毛结里密密麻麻的死跳蚤。
活跳蚤在它眼睛鼻子周围爬来爬去。
浑身冰凉,没有血色,呼吸时肚子几乎没有起伏。
热水冲洗它没有反应。吹风机吹它也没有反应。
会吞咽葡萄糖水,吞了大概三毫升。
29 号早晨。
它在怀里,还活着,没有温度,没有睁眼。
到医院输液。大夫说它不一定能活下来。
下班后我去接它,它还是没睁开眼。
用浸湿的卫生纸给它擦脸,从眼角带出眼睛里一块指甲盖大的泥巴。
30 号
继续输液。下了班接它。
看见它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在寂静的黑暗里躺了近一个星期,大圣的眼前又有了光。
它的身体温温的,胸口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它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享受过的孩子。
三毫升罐头是它一天的食量。
31 号。
今天感觉好了很多。
我想使劲的看看这个新家。
这里有很多我的同类。
它们高大,健壮,安安静静的卧着,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我最想看的,是喂我食物的这个人类。
以前的妈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大概也和她差不多的样子。
我喜欢她。
我希望她明白我喜欢她。
抓一只老鼠送给她我还做不到,
只能在她看我的时候,努力的露出肚皮给她。
——大圣
9 月 2 号。
大圣右脸颊有个伤口向外流脓,我以为是小伤,撒了点药。
它的眼睛亮亮的,还没有力气抬头,需要我用手托起它的小脑袋。
“爱我,别伤害我”,那双眼睛仿佛在说。
9 月 5 号。
大圣受了很大的痛苦。
脸颊上那个伤口积满脓水。在没用麻药的情况下,大夫在它脸上剪开两个口子,用双氧水冲出脓液。
大圣在我手里疼的使劲挣扎,我的心揪着恨不得替它受了这场罪。
大夫让我每天带它过去冲洗一次,我没有照做。我狠不下心。
“愿你这些日子经历的是你今生所有要经历的罪,以后你要什么,找我就好。”
9 月 10 号。
大圣不会翻身不会走路,缺乏运动,无法正常排便。
听大夫话,买了开塞露,后来开塞露也不管用了。再次返回医院输液。
大夫问我它叫什么。
这么瘦,叫猴子吧,或者叫悟空。
或者就大圣吧。
从片子上看大圣前腿的关节处有点问题。
大夫说它是脱臼。“好治吗?”
“好治不好治,它现在的身体条件都没法治。”
大圣不用再去医院了,可以每天在我身边。
用褪毛梳给大圣梳了几遍,看起来白净了不少。
大圣粘我。
生活无法自理的它吃喝拉撒都需要照顾。
上班的时候我带着它,偷偷的把它放橱子里。
下班在家,走出它的视线,它就哇哇大叫的找我。
扫地的时候我抱它在怀里,做饭的时候我把它放在能看见我的阳台上。
现在大圣长大了,再也不这么粘我,
没有我握着它的脚,它也能安心的睡着。
我把脚放它旁边,它也不会像以前这样,伸出一只脚攀附我了。
9 月 20 号。
大圣奋力坐了起来。
这是它躺了将近一个月以后第一次尝试四脚着地。我很高兴。它估计比我更高兴。
晚上它枕着我的头发,贴着我的脸睡觉。
夜里大圣上厕所,会挣扎着爬到床边摔在地上,
听见咚一声响,起来一看,它在地上扭动着,
尿自己一身。
何必这么懂事?真的没有关系。
10 月 2 号
我能走路了。
前几天我也可以走几步,但是还走不了这么好。
今天我可以摇摇晃晃的找家里的小黄打架。
我坐着,小黄躺着。
费了半天力气,我给它一爪子;
结果小黄伸伸腿,就把我绊倒了。
呵呵。
以前小黄用眼神忽视我。
现在它需要动一条腿忽视我。
我觉得我进步了。
小黄却退步了。
——大圣
10 月 17 号
肚皮上被她剪掉的毛长回来了。
我觉得我漂亮很多。
以前我是家里最丑的一个。
以后我有可能是家里最帅的一个。
——大圣
11 月 6 号。
它的右腿不好。
9 月份大夫说它太瘦,麻药,失血,这两样它都经受不起,无法手术治疗它的腿。
让我回去好好养着它。
现在再去医院,
大夫说……怎么早点没过来……现在它看着都挺好了,再手术,它又要受罪,就这样吧。
12 月 11 号。
大圣胖了很多。
脖子周围有浓密的围脖。
眉眼周围有我至今尚未抚平的忧伤。
也许为了再也听不见。
也许为了再也无法跳很高。
过年的时候,外面鞭炮震天动地,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偶尔升空的烟火。
“叫我如何不忧伤?”
“能听到的时候,我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的咒骂。”
“如今我看着她,”
“多想听见她叫我的名字,”
“听她说,大圣,我爱你。”
被窝里有点憋闷
我从里面走出来,跳上桌子,用力的时候右腿的关节还是会疼。
可是我想我长大了,既然可以跳就不该在乎疼不疼。
窗台有点凉,眼前那盏台灯,像中午照在身上的那个太阳。
我听不见她叫我什么,但她的手摸着我的时候,我知道她爱我。
——大圣
12 月 20 日。
马上冬至到了。
从夏天到冬天,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我长大了,强壮了不少。
今天我又找小黄打架。
它已经不能再躺着对付我。
虽然我心里很害怕它的爪子,
但我不会临阵退缩
也许我以后也还是打不过小黄
没关系
输赢对我并不重要
打赢了,她会拿罐头奖励我
打输了,她会拿罐头鼓励我
——大圣
昨天夜里我饿了好几次。
可是她只起来了一次。
我喊她,她不理我。
四点多我实在饿坏了。
我大声地叫她,一声大过一声。
看见她光着腿从屋里出来。
没有给我热鱼肉。
她真是粗心,地面那么冷,鱼肉也那么冷。
我叼着鱼肉到地毯上背着她吃,有点生她的气。
吃完一块,回头再取,我看见碗已经放在了身后的地毯上。
她蹲在我身边,把鱼肉撕成小块,慢慢的等着我吃完一口给我递一小块。
仰头看见她腿上竖起的绒毛,我想大概她也冷。
我想她也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高大。
——大圣
大圣长大了。
小时候它饿了会随时叫我。
半夜里我要起来好几次。
现在它懂事很多。
早上到我面前喊两声。我睁开眼看看它。再闭上眼睡觉。
它就在我旁边睡觉等我。
最初知道大圣听不见的时候,看它骚扰小黄,总训斥小黄。
在小黄眼里,大圣是个正常的猫,而我不是个公正的人。
身为一只猫,我的生命如此短暂如此脆弱
像窗外转瞬而逝的花火
像她早晨刷牙时一触即破的泡沫
她给我开小灶时,别的猫嫉妒我
我跳不上窗台时,别的猫用无法理解的眼神望着我
清晨她喊我起床吃饭,夜晚她抱我上床睡觉。
当她用宠溺的眼神望着我时,
我想大声对世界说,
“愿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让她的眼里只有我。”
——大圣 《吾儿》
有人问我它是男是女,既然是我儿子,就算是男孩了。
现在它每天的活动就是起床,吃饭,到院子里玩,回屋吃饭,再出去玩,回屋上厕所,再出去玩,回屋睡觉。
它还是打不过小黄,每天骚扰一下小黄,看着小黄碍于我的偏心敢怒不敢打的表情,已经成了它的日常。我特别欣赏它这种不惧挑战坚持不懈的精神,所以我很支持它。
PS:有人心疼整天十分憋屈的小黄,劝我要对小黄公平点。
其实这话,我也想对家里的小咪咪说一声。
小咪咪看大圣不顺眼是我偶尔看到的现象,从那以后,我又很经常的观察到很多次。
别的猫占据个好地方看风景,大圣一瘸一拐的过去抢,大家会让给它。
不过小咪咪脚下踩着的每一平方厘米,都是她自己的。
大圣想抢她地方,她打它无可厚非。
但是大圣路过她,她也会打它。
几乎是只要大圣靠近她身体一爪子的范围以内,她都会抬手就打。
这小姑娘刚来时还很小,钻小黄怀里吃奶(小黄是公猫……),大概是把小黄当做了妈妈。
做女儿的,看妈妈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挺身而出,道理不通拳头上,以这样的理由欺负大圣,我真是无法反驳。
至于小咪咪是谁?
小咪咪是路边草丛里流浪的一只小蝴蝶,大圣右前腿不好,她是右前腿食趾缺失,2013 年刚捡来时被我装进 KFC 全家桶的桶里偷偷带上公交车去医院输液。我觉得她长得很可爱,也有人觉得她长的很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那种大姐大。
在大圣眼里,她肯定是属于第二种吧。
如果说,
小黄是大圣吃饱了撑着以后的消遣,
那么小咪咪就是大圣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梦魇。
在家的时候,我看见小咪咪打大圣,会赶紧把大圣抱一边;
我上班走了以后,家里没个大人,究竟一天的时间里,是大圣在吃饭睡觉打小黄?
还是,小咪咪在吃饭睡觉打大圣……
不得而知。
《小咪咪打大圣的照片暂时没有,因为那是实打实的单方面殴打……我一看见就赶紧过去抱走大圣,根本没心思拍照……》
大圣以前不会接我,现在会趴门口桌子上等我了。
(家里有一只极度不亲人的收养的流浪猫,有一天竟然也出来了,我开门看见她心情特别激动,喊了她一声,只见她默默的注视着我,一弯腰,呕了一团毛球出来,然后转身回屋了……)
.
这是在我下班到家的时候,大圣感受到桌子被其他猫引起的震动醒来看我。桌子旁边有个椅子方便它上下,不过我更喜欢抱它下来。抱到它扑腾着小腿要下地为止。
偶尔大圣会一直睡着,我可以趁着这点时间先去铲屎。
一旦醒来……
别的猫踩了键盘我一手就推下去,
大圣踩了键盘我扶着它怕它在键盘上走不稳。
所以大圣现在,过得很幸福。
——对了,也祝你们幸福,朋友们。
感谢所有关心大圣的人,有了你们的关心,我更有动力去用心对待它。
我只是喂饱大圣给它一个生存的空间,大圣却给了我跨越磨难的精神食粮。
大圣依赖我,而我依赖它的依赖我。
愿这一世,所有值得被爱的人都被温柔相待,愿你们爱的正好也爱你们。
2016-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