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了就吃药啊,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要吃药么
当我在学习心理学时,最痛心疾首的是很多人居然认为抑郁症只是心情不好,想开些就好了。那时候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定要吃药!可是为什么要吃药呢?因为是病所以就要吃药么?吃的是什么药呢?这里要提到一个关于抑郁症的最早的假设,monoamine hypothesis.
很早的时候生理学家就观察到抑郁症病人大脑里神经递质系统的异常,概括一下,主要是和血清素有关的内隐情绪调节回路,和跟多巴胺有关的奖赏回路的异常。血清素和多巴胺,都是单胺(monoamine)类物质。这类递质的减少,会带来严重的情绪问题。因此,monoamine hypothesis 的中心思想就是,“少了?那我们补上!”所以抑郁症是一种生理疾病,抗抑郁药的主要功效就是补偿神经递质释放的异常,作用于释放和回收的阶段(及下图的突触)。
吃药不一定管用,需要海马区的参与
抑郁症要吃药!我带着这个信念学了神经科学。等到我在医学院做论文的时候,跟原老板第一次见面就诉衷一样问他:抑郁症一定得吃药才会好吧?他说:嗯……并不是的。我们这里是德国有名的研究抑郁症的中心,很多病人就是吃了很久药不见好,才来我们这里就医的。
的确,临床发现抑郁症种类很多,每个病人不仅起病原因不同,所表现的躯体、认知和情绪症状也不完全一样。尽管抗抑郁药种类也不少,但是并不是所有病人都能找到合适自己的药。但是神经药学仍然在孜孜不倦地研究中,直到他们铺垫出了抑郁症的第二个假设,neuroplasticity hypothesis.
在正常人大脑内,海马区齿状回一直有神经元新生(neurogenesis),这就是海马区 plastic 的一个体现。大量的神经药学研究发现,抑郁症病人海马区齿状回的神经元新生被抑制了。等到他们长期服用抗抑郁药以后,神经元新生又慢慢恢复了。这个 neurogenesis 是个无关痛痒的副作用呢?还是什么隐藏的大 boss 啊?
哥大的Rene Hen组在 2003 年用这个点子发了一篇 Science,到今天引用率有 3204,更是将人们关于治疗抑郁症的注意力,从神经递质系统吸引到了海马区。他发现抗抑郁药能对小鼠的行为产生影响,然而当神经元新生这一现象在小鼠海马区中被人为用 X 光放射摒除后,同样的抗抑郁药就不能再引发相同的行为效果了。所以科学家由此推出了新的假设,抗抑郁药的作用其实是通过海马区神经元新生来实现的。这个结论虽然令人吃惊,但是也不无道理,抗抑郁药一般要 3-4 周才起作用,这跟神经元从新生到成熟到整合进已有的回路的时间跨度相吻合。
所以吃药不一定有用,而促进神经元新生可能是更直接的治疗方法。也有数据表明,电休克疗法 electroconvolsive therapy (ECT) 可以促进齿状回神经元新生。还有一篇非常新的文章也发现运动如慢跑也可以促进神经元的新生。不过,不管吃不吃药,得了抑郁症一定要寻求专业的治疗,听从医生的建议。
抑郁症起病与海马区
上一部分介绍了海马区齿状回在抑郁症治疗中的作用。其实海马区在抑郁症起病中也很重要。
抑郁症病人的海马区体积比正常人海马区体积要小,左脑大约小 8%,右脑大约小 10%。以及,第一篇文章里提到了一个用来产生抑郁症动物模型的方法,CIS;也有研究发现,CIS 可以让小鼠海马区 CA3 区的锥体神经元(pyramidal neuron)的树突萎缩。神经元数量减少、树突萎缩、海马区体积缩小,这些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抑郁症病人会有一定程度的记忆障碍。总的来说海马区在抑郁症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两闲话
海马区对于抑郁症如此重要,那么不知道没有海马区的 H.M.有没有抑郁症状,有的话要怎么治疗啊?希望和感兴趣的人能在评论区讨论一下。
实际上这个 neuroplasticity hypothesis 也有一些局限,药物疗法、心理治疗和电休克疗法都不能对付一种 treatment-resistant depression, 不过最近那篇很火的致幻蘑菇的文章倒是证明他们有办法,以及 deep brain stimulation 也可以对付这类抑郁症。
另外一个小感慨,科学界 10 年以前就发现了的现象,普通大众都还不怎么知道。这鸿沟啊。
相关参考
题图的海马区出自这篇文章,戳
synapse 的图出自这里,戳
按顺序出现的五篇主要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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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tarelli, L., Saxe, M., Gross, C., Surget, A., Battaglia, F., Dulawa, S., ... & Belzung, C. (2003). Requirement of hippocampal neurogenesis for the behavioral effects of antidepressants. science, 301(5634), 805-809.
Nokia, M. S., Lensu, S., Ahtiainen, J. P., Johansson, P. P., Koch, L. G., Britton, S. L., & Kainulainen, H. (2016). Physical exercise increases adult hippocampal neurogenesis in male rats provided it is aerobic and sustained. The Journal of physiology, 594(7), 1855-1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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