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在法庭上的这番话，让法官全程沉默

小明同学听说前段时间有个法官装逼失败，很是高兴，搜索了一些法律知识背下来后，就打算去挑衅一下。于是小明来到一家超市，找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妈就贴了上去。

大妈先是满脸娇羞，娇羞，羞，最终恼羞成怒，大喊：“抓小偷！这小赤佬偷我推车里的手机啦！”

中间发生的事情我们略过，总之小明利用刑事速裁程序（不知道的请搜索），半个月之后就坐在法庭中央见到了法官。

• round 1

法官：被告人小明，你对指控你在超市扒窃大妈手机的事实及定性有没有异议？

小明：我承认我偷这位 40 岁的姑娘的手机是事实。但是我不认为这是扒窃。因为扒窃的对象是“随身携带”的财物，虽然“随身携带”并不要求与身体直接接触，但是至少也要是触手可及、与身体有非常紧密的联系。但是当时这位大……姑娘的手机是放在超市的手推车里，上面还压了两条黄瓜一条茄子一条苦瓜三条胡萝卜，显然手机虽然仍处于她的控制之下，但已经没有那么紧急，不能算随身携带，所以这仅仅是一般的盗窃行为，不属于扒窃。手机的价格鉴定我也看过了，只值 998 元，所以我尚未达到盗窃罪数额较大的入罪门槛，不构成犯罪。

法官：……

小明：请法官葛格当庭宣判我无罪。

法官：鉴于被告人小明当庭提出自己的行为不构成犯罪，本案不再适用速裁程序，将转为普通程序另定时间开庭。现在休庭。

小明：喂，你别走啊~~喂~~~么西么西~~~~

• 中场休息

小明没等来第二次开庭，却等到了一份《追加起诉书》，里面补充指控了新的事实：

补 1：小明在超市里顺手偷了一件大衣穿在身上；

补 2：小明之后又在奶粉区偷了一罐奶粉藏在大衣里。

• round 2- 辩论阶段

公诉人小红：本案事实有监控视频等多份证据证实，被告人也表示无异议，不再多说。刑法中的“多次”，除个别特殊罪名外，一般解释为三次以上。对于“多次”的判断，通常应以基于一个具体的故意实施的一次完整行为来认定为“一次”。而本案中，小明都是临时起意，所以他偷大衣、偷奶粉、偷手机虽然都是求财，但他的求财的故意是临时突然产生的，而不是连续作案的那种持续的故意，由大衣用于穿戴、奶粉用于食用、手机用于换钱等不同的赃物价值也可侧面印证这是三个相对独立的、突发的故意内容，小明在三个相对独立的故意内容支配下，分别实施完盗窃大衣、奶粉、手机的行为，即已完成三个短暂、独立的盗窃。所以每个盗窃行为都属于“一次”，小明多次盗窃，应构成盗窃罪。

小明：关于盗窃罪的“多次”如何判断，盗窃罪的相关文件里并无明确，但是我们可以参考关于抢劫罪“多次”的要求。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中明确提出：“基于一个犯意而实施犯罪，如在同一地点同时对在场的多人实施抢劫；基于同一犯意在同一地点连续实施抢劫，如在同一地点连续对对途经此地的多人进行抢劫；或在一次犯罪中对一栋居民楼中的几户连续实施入户抢劫的，一般应认定为一次犯罪。”虽然我确实是临时产生了三个相对独立的、为实现我不同需求的盗窃故意，但是我本来就是基于盗窃的犯罪故意进入超市，在这个固定的范围内连续实施的盗窃行为，应该只能算一次。

法官：……

小红：抢劫的这个文件是因为它的“多次”属加重情节，要在十年以上量刑，所以必须慎重。但是对于盗窃不需要卡得那么严。更何况，这是“三次盗窃”，也符合一般人对此的认知。更更何况，张明楷都说要按客观行为的次数来认定，而不是按主观心理状态来认定。

小明：司考出题人了不起啊？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和刑法谦抑性被吃啦？你敲锤啊？你说了算啊？

法官：好了不要动不动拿立法精神立法本意立法原则说事。实践中你们这两种观点的案例都有，但是谨慎地说，既然没有明确的权威性文件对“多次”作出解释，在争议尚无倾向性结论的情况下，尽量选择对被告人有利的观点比较好。不过由于剧情需要，小明你还是继续回看守所吧。

• round 3

公诉人小红：娇豆妈得！我还有话要说！这个奶粉、大衣和手机鉴定的价格正好是 3000 元，达到数额较大的入罪标准了。就算不能定多次盗窃，他盗窃数额较大也成立盗窃罪啊。

小明：既然不是以“多次”作为入罪情节，而是以“数额较大”，那我是犯罪未遂。

小红：你既然已经把大衣穿到身上，奶粉揣进怀里，手机拿到手里，这明显已经取得了控制。按盗窃既遂的控制说，这就是既遂了。

小明：我刚拿到手机，还没转身进入逃跑状态就被那位大……姑娘抓住了，说明手机还未脱离她的控制，既然没脱离控制，我这就是未遂。如果我这次是未遂，在同时存在未遂与既遂的情况下，不能把未遂与既遂的数额累计，只能分别进行判断，取其中处罚的量刑档次更重的来认定；如果处于同一档次，则以盗窃既遂认定。但是，盗窃的入罪标准是 3000 元，无论既遂还是未遂的部分，都不满 3000 元。那你就只能继续用失控说，我还没带着大衣和奶粉离开超市，而超市出口处是有监测的，显然这两样东西也尚未完全脱离超市的控制，只有在三样东西都属于未遂的情况下，你才能将它们的价值累计起来，满足 3000 元的“数额较大”标准。

法官：确实。盗窃罪的既遂标准确实有争议，在本案的情况下，超市门口还有最后一道关，财物确实可视为尚未脱离控制，应以犯罪未遂认定。

• round 4

公诉人小红：……好吧。反正能定罪就行。你休想拿到国家赔偿。

小明（冷笑）：你承认就好。那你好好读读盗窃罪的司法解释，里面第 12 条规定【盗窃未遂，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1）以数额巨大的财物为盗窃目标的；(2）以珍贵文物为盗窃目标的；（3）其他情节严重的情形。】而我偷的只是数额较大的财物，不符合这三样中的任何一样，既然没规定盗窃数额较大的财物未遂应追究刑事责任，那我自然不应当被追究刑事责任。这个国家赔偿你掏定了。

小红：你这逻辑没学好啊。这条文规定的是“如果 P，那么 Q（要追究刑事责任）”，但它无法在逻辑上得出“如果非 P，那么非 Q（不要追究刑事责任）”的结论，只能得出“如果非 Q（不要追究刑事责任），那么非 P”。你休想用诡辩术混淆我。

小明：我不管。在有争议的情况下，要选择对我有利的观点，这是好帅的法官葛格刚才说的。

法官：这回你还真是错了，虽然实践中真有人像你那样去理解这一条文，但这真是逻辑没学好，而不是观点存在争议。这条文只是规定在这三种情况下的盗窃未遂“应当”追究刑事责任，而不是说这三种以外的其他情况就“不应当”追究。虽然这也存在理解上的争议，但我不认为这种争议在逻辑上能站住脚。按剧情需要，你先回看守所吧。

• 继续中场休息

过了几天，第二份《追加起诉书》又来了：小明在前几天，受雇于 B 公司，到 A 公司老板的家里入户盗窃一个硬盘，内装 A 公司以 50 万元购得的商业秘密饮料配方，但是还没出门就被发现并追回来了，没得手。

• round 5

公诉人小红：啧啧，50 万啊，这可是盗窃数额特别巨大，就算犯罪未遂也够你受的了。

小明：不好意思，我偷的是商业秘密。这是刑法 219 条专门规定的特殊犯罪，以盗窃手段获取商业秘密的行为不属于盗窃，而是侵犯商业秘密。然而本罪要求“给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才构成犯罪，而我并没有得手，所以我盗窃商业秘密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

• round 6

小红：我承认追究不了你盗窃 50 万，但是别忘了，你偷的对象是个移动硬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财物。你盗窃商业秘密不能追究，但是你盗窃商业秘密的载体——移动硬盘仍然是盗窃罪。经鉴定，这个蝙蝠侠定制版移动硬盘价值 47000 元。虽然数额巨大的档次界线是 10 万元，但是有入户情节可以把这条线减半到 5 万元。这移动硬盘 47000 元加上你刚在超市盗窃的财物 3000 元，正好够 5 万元的线，虽然是盗窃未遂，但情节严重也够你被判几年了。

小明：你又往有罪方向去理解了。盗窃司法解释虽然规定了“入户盗窃 + 数额达到‘数额巨大’的 50%=其他严重情节”，在 3-10 年之间量刑，但是这个被减到原来 50%的数额标准，明显只限于“入户”的那部分数额。入户以外的其他数额不能计到这个量刑幅度标准中。所以你能用入户这个情节影响到的数额只有 47000 元，仍然没达到 10 万元的 50%，不属于“其他严重情节”。

法官：……我必须重复一次，到底入户情节是影响全案数额还是只影响“入户”部分的数额，实践中你们这两种观点也都有人使用，并且也没有定论。所以还是得选择对被告人有利的观点。

• 终于休庭了

公诉人小红：我只是想好好办个盗窃案啊！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按法条偷东西啊！！！你乖乖走完速裁程序不好吗！！！啊！！！

小明：怪我咯？

法官：闭嘴。我们下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