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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柯布西耶经常在立面上甚至在室内加那种凸出小体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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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报标题:神秘的凸出小体块,造出了一个「神圣空间」

李品,建築研究生在讀,信而好古,涉獵龐雜

这种构件的出现,一个重要原因便在于其对“神圣空间”的关注。

虽然柯布是作为现代主义建筑的代言人,但是柯布对于古典建筑是极为关注的,他认为新的美学在精神上其实是古典的,柯布的东方之旅也缘起于此,并且在 1930 年以前,柯布的建筑都会有古典原型,而且常常不止一个,当然,柯布的建筑不仅仅是源于古典,其 30 年代以前的建筑在古典原型的基础上往往会有一个现代原型,这也是柯布建筑的现代性体现,但这与本题无关,在此就不展开了。

对于古典建筑的关注以及古典建筑原型的体现,一方面在于平面、立面的古典比例上,一如柯林·罗(Colin Rowe)在《理想别墅的数学》(The Mathematics of the Ideal Villa and Other Essays)一书中对于柯布建筑的分析,他讲到了柯布的萨夫伊别墅(Savoye House at Poissy)与帕拉第奥(Andrea Palladio)的圆厅别墅(Villa Rotonda,Italy),更重要的是他讲两人的另两个别墅的对比,即柯布的加歇别墅 / 斯坦因别墅(House of Mr. and Mrs. Michael Stein at Garches)和帕拉第奥的弗斯卡利别墅(Villa Foscari in Malcontenta)

加歇别墅 / 斯坦因别墅(House of Mr. and Mrs. Michael Stein at Garches)

 

弗斯卡利别墅(Villa Foscari in Malcontenta)

 

从外观上来看,两者除了都是单栋别墅似乎没有相似之处,一个是很明显的现代主义建筑,另一个是典型的古典主义建筑,但是两栋建筑在体量上都有着一定的相似性,如下图所示,我们将建筑平面简化,可以看出两个建筑在横向上有着一定的比例关系,即 2:1:2:1:2,而进深方向都是三段式结构,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柯布的建筑其实暗含着古典的精神的。


另外,其实柯布的建筑不仅仅是比例上有着古典精神,空间的布置也表现古典秩序或者说是仪式感。
这就要说到前段时间的一个建筑讲座了,城市笔记人先生一年一度的在同济的柯布讲座上,分享了他对湖畔别墅(亦或者母亲之家,Villa Le Lac)的研究。
湖畔别墅(Villa Le Lac)

建筑是一个很小的长条形建筑,建筑形态简洁有力,正面可以看到可以看到柯布标志性的长窗,园内的花园的布置,建筑的形态推演过程都有许多古典建筑原型在其中,城市笔记人老师说他以后或专门写相关的研究成果,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大家就期待大作吧!

我在此就只讲讲与题相关的部分,我们将建筑转一下,看看背面,是不是看到了题主提到的凸起了,我就来讲讲这一小点。
湖畔别墅模型

上面这个模型有点歪歪扭扭,但是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整个建筑的关系,整个建筑的体量都是比较简洁的,但是也是在北面突出了一个小格子,为什么呢?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来看看平面图。

建筑一层平面图

途中浅蓝色标识出的部分便是那一个小突起,原来只是一个洗手池,这不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一个洗手池要突出建筑呢?收进来不是建筑更完型吗?我们再看看柯布的考虑。


由于没有能找到柯布的前一版手稿,我就用现在的平面图表示下变化,在入口门厅的小空间出现了主要两个变化,一个就是本来在室内的洗手池推出了墙面,另一个就是左下角的家具推到了左边去。
原来柯布不是一不留神做出了一个建筑凸起,是故意为之,是为什么呢?

我们再来看看这个平面,原来将这两个部分推出后,整个入口门厅变得完型了。这有必要吗?
有!我们来看看柯布是怎么说的。

我借用城市笔记人老师讲座中的一张图片,这是柯布给妻子写的一封信,里面提到了柯布对于此建筑的思考,便在于神庙的隐喻,换句话说是建筑空间的神性。我们想想神庙建筑,内部是不是都是完型的,神圣性空间的完型性正是到达神性的第一步,这或许与柯布当年参观雅典卫城的经验有关,因此我揣测柯布的其他建筑的凸起是不是也是源于此,用内部的完型空间来隐秘的表示建筑的神圣性,而部分的凸起则为内部完型所付出的代价,而柯布高明的一点就在于他让这些”冗余“的凸起也变得艺术化,让人不觉得此为代价,而其实成为了建筑的装饰。

最后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个突出的洗手池
有什么样的感觉,异常的低矮吧?会好用吗?应该不好用。那为何如此呢?
我们又可以回到上面提到的建筑的神性空间营造了,神性的一个重要体验便在于仪式感,在日常建筑中的仪式感如何体现?
我们想想,在雅典神庙前会有洗手池,这也是柯布所看到过的,一如我们经验中中国的祓禊仪式,日本的手水舍等,这种躬身洗手的姿势便完成了进入神圣空间的仪式感,所以其实我们要学会从柯布的建筑看出隐藏的神圣原型,这也可能就是我们破解柯布建筑突出小体块的钥匙。

说到湖畔之家,还可以回答@弍西无南柏 的一个问题,我们看看湖畔之家也有这么一个莫名凸起的平台。
这个凸起平台用途一如你所想,是为猫所建的,这是为猫建的休憩平台,要知道柯布大大也是猫奴一枚。


具体到题主的这几个建筑
第一个是新精神馆(Pavillon de L'Esprit Nouveau [destroyed; replica built in 1977 in Bologna, Italy])
新精神馆是柯布对现代化单元住宅的思考,他在东方之旅时,看到了艾玛修道院,由此开始进行都市住宅的思考,他从修道院里 居士的居住单元开始探寻当代城市居住单元,其中过程从略,最终他在 1925 年的国际装饰艺术博览会上做出了新精神馆来作为思考阶段性成果。(展会上此建筑再次受到了佩雷的批判,柯布和佩雷之间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整个展馆分两部分,左侧为全景画廊,右侧的方块体就是“别墅公寓”了,最右侧的空间是很完整的,中间的墙体分割是采用的柯布常用的“家具墙”,而且墙体的布置都强调出了中轴线的位置,到最后一个即右下角的房间,是方正的,完整的,这不禁让人想到这类建筑的起源——居士房间,以空间的纯洁性保证了其神圣感,而这个小突起,位于中轴线上,作为序列的终端,推门而出,一个小露台面对外部的大风景,神性就出来了。

而且,这个“别墅公寓”仅仅是柯布的建造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这只是他提出的“塔式别墅“的一个组成单元
这个凸起也将成为一个立面构成要素,一个”阳“的小突起对应这旁边花园的”阴“的大凹进,如同@陈芒果 的阴阳图的效果,这也是对立面光影变幻效果的加强。

第二个是 Vaucresson 别墅(Villa Vaucresson)

建筑很冷门,看过平面之后,这个凸起似乎在平面上并没有使用意义。

我揣测这个凸起一可以标识出建筑的主入口位置
二则应该是为了平衡左侧突出更多的平台,否则单独一个这么远的凸起感觉有点突兀;
而且,仔细看,整个立面是很平的,左侧的长凸起又是比较虚,立面上也需要一个实一点的变化,同样也是需要考虑到光影效果


第三个是我上文提到过的加歇别墅 / 斯坦因别墅



我们也是从平面入手,与右侧的巨大遮雨棚一样,凸起是位于二层,但是我们找到二层平面一看(法国人习惯,二层叫 first floor),这个凸起在平面功能上并没有什么用,那这个凸起多半就是标识性和装饰性为主了,这也就和 Vaucresson 别墅类似。

说标识性就如是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小突起的正下方就是入口,而且是主要内部交通流线的入口,因此,是有必要在此处将入口强调出来。
而装饰性我们可以从下面这张立面图看出,小突起小但是厚,雨棚大但是薄,所以小的构件留下了比大的构件更厚实的阴影,增强了建筑立面趣味性以及复杂性。


第四个是拉罗歇别墅(Villa La Roche)
拉罗歇别墅的这个凸起与前面所讲的都不太一样,因为这是内部空间的凹凸了,要了解这个凸起,我们还得从整个建筑讲起。

拉罗歇别墅其实出名是源于建筑的另外两个东西,我放出下面这两张照片大家应该都会有印象了。
第一张便是柯布关于建筑的古典比例的分析,很经典的一张图。
另外便是这个大斜坡,柯布行走的建筑的理念在此得到了很好的阐释。

然后照例我们来看平面。

拉罗歇别墅和让纳雷别墅一体双生,用墙隔开,左侧便是拉罗歇别墅。
我们从门厅进入建筑,门厅是方正的,左上角的楼梯内收隐蔽起来以保证整个一层空间的完整性,但是如何如果隐蔽太好人在建筑中的流动便会受阻,因此这个小台子便应运而生了,小台子将含蓄的告诉你此处是楼梯所在处,又是一个标识性的体现,从大厅看台子的效果如下图。


然后我们再从二层平面来看看

试想我们如果将平台凹回去,与墙面守齐的话,这个区域将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交通空间,因为停留空间太小了,此处将无法停留。大厅上空的旁边似乎还有一个较宽的走廊,不是也可以用来观景,与大厅视线沟通吗?我们再看看下图,看看这个走廊上的家具布置,根本没有放在大厅这个方向好吗!
明明窗外有更美的风景,谁还会在此看大厅呐?


因此我们的小平台的出现便是顺理成章了,突出的部分可以作为一个观景点,一方面可以看到大厅,看到走廊,还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层层递进的风景丰富了整个建筑的视觉层次。另外,平台的小与大厅及内外的大形成了反差,而且小平台也侵入了大厅上方的空间,在此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平台与大厅,平台与建筑的关系,极小的元素中便可以感觉的整个建筑各个空间的相互结构关系,不得不说是很精妙的。

以上便是我的拙见,如果大家有什么指正或不同意见,欢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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