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里面 Rose 收藏的毕加索、莫奈的画当时真在船上吗？油画和铅笔画在海中能保存多久？

日报标题：卡梅隆同志，你们剧组的道具师傅不靠谱啊

Morrisa Tohsaka，Classic Who字幕组家族事业长期缺翻译，详询QQ群69666475

关于毕加索名画和莫奈的《睡莲》是否跟泰坦尼克号一样长眠深海，这个问题其实自《泰坦尼克号》上映（1997 年）以来就一直被重复提问。要简单地回答，其实就俩字——“真·没有”。

这话怎么说呢？其实电影里所谓的大师名作，全都只是“高仿”赝品，这恐怕导演是为了规避侵犯版权的风险，特地制作的（以导演本人的美术功底，甚至不排除正是他本人所作的可能）。

都有哪些作品“躺枪”了？

毕加索《亚威农的少女》（图中左侧，Pablo Ruiz y Picasso, Les Demoiselles d'Avignon），布面油画，243.9 cm × 233.7 cm，1907 年。供图：AP Photo/Murad Sezer

毕加索《卡思维勒像》（Pablo Ruiz y Picasso, Portrait of Daniel-Henry Kahnweiler），布面油画，100.5cm × 73cm，1910 年。

德加《舞蹈者》（Edgar Degas, The Star (Dancer on Stage)），布面粉彩，60cm ×44cm，1878 年。

莫奈《睡莲》（Oscar-Claude Monet, Water Lillies）

这幅画被问的次数是最多的，比如这是十年前一位网友的回答：

目前没有目击者看到这幅画真的在船上。不少专家学者表示，船上的作品无一出自如今被我们成为大师的人之手。虽然莫奈自己会描绘许多场景，然后赋予它们同个名字（睡莲），也不排除船上真的可能有与此相似的画作，但多半是臆想了。

以下是各位网友心中认为较为接近电影中《睡莲》的几位选手，与电影截图对比：

从构图上可以明显看出，卡耐基美术馆那幅《睡莲》应该是最像的，可是只要从时间信息判断（画作推测作于 1915~1926 年，而沉船发生于 1912 年），就可以知道那一幅并不可能真的“沉没”，无论在片中还是在现实中。

另外还有这张，在“画像 PLAY”一幕镜子里，和 Carl 污蔑 Jack 盗窃，逼 Rose 对质的一幕的椅子上，匆匆晃过几回，但一直没人讨论的画：

其实是塞尚（1839-1906）的《静物》（Paul Cézanne, Bodegon）。

不过，让那么多名画和艺术家躺枪，也是有代价的。

据报道，卡梅隆在拍摄时并没有拿得到仿制《亚威农少女》的权利，但他照拍不误。于是，从未到过船上，至今在 MOMA 展出的画居然沉了海！毕加索家族产业（Picasso estate）就火了，法庭见！艺术家当时过世还不到 70 年（适用的版权保护法保护年限是去世后 70 年内），于是卡梅隆毫无疑问地输了官司，缴纳了罚金。

到了 3D 重映的时候，尽管他 97 年已经付过钱了，美国艺术家版权协会（The Artists’ Rights Society）还是超不爽，觉得他付的是原始影片的份，搞 3D 版要重新付费，他还“赖账”！于是给他发了信，让他再交一次钱。

不幸中的万幸，余下躺枪的作品因已进入公有版权领域，所以总算没人给卡梅隆再“雪上加霜”了。

“交学费”那么麻烦，为啥卡梅隆不干脆改掉？是因为他固执和完美主义作祟吗？

截图来自：《流言终结者：铁达尼号的杰克白死了吗？》，翻译：Tony Tsou。

还真不是。美国天体物理学家 Neil deGrasse Tyson，在观影后感觉哪里不对，于是回实验室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沉船后 Rose 抬头看天空的场景搞错了。经历数次交锋后，Tyson 博士得偿所愿，将 1912 年 4 月 15 日凌晨约 4:20 的正确星象图发给卡梅隆，让他把错的置换成对的。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卡梅隆就算“固执和完美主义”，也并不是不听劝告的。那他为啥交了那么多“学费”还就是不改呢？

其实他不改，也是有道理的。据卡梅隆粉丝网站http://jamescamerononline.com所述，在《泰坦尼克号：詹姆斯卡梅隆的插图剧本》（Titanic: James Cameron's Illustrated Screenplay, 1999）中，解释了 Rose 的紧身胸衣（corset）与她的画作的象征性含义。胸衣象征母亲与上流社会对她的限制。而画作在揭示人物性格上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卡梅隆为 Rose 添加了毕加索的作品珍藏，因为她崇拜他尝试新事物的勇气；给 Jack 写了莫奈，因他喜爱可视的真实（原文存疑）；德加几乎只描绘快乐的舞者，正好与 Rose 想达到的状态相吻合。

Titanic (1997) movie script

另外，从这份剧本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这些“名画”有的变形、有的褪色，也有的在水下显得栩栩如生的分镜描写。这显然与前述的隐喻象征有些关联，作为对人物命运的侧面描写。在目前网上流传较多的版本中，可以看到，“毕加索的作品变形”这个镜头没了，这也许算是卡梅隆的“妥协”吧。

既然这些都是“假的”，那还有“真的”吗？

有啊。根据泰坦尼克号的研究者 Edward De Groot（De Titanic, De Alk B.V., Alkmaar, 1998的作者）的说法：

泰坦尼克号上（几乎）可以说没有“艺术品”，更别说毕加索、德加和莫奈的作品了。船上唯一一幅最有价值的作品来自诺曼·威金森（Norman Wilkinson），那幅画被挂在吸烟室了。
from Archief: Titanic: de ramp was beter dan de film

Edward De Groot 的著作 De Titanic

泰坦尼克号头等舱吸烟室实景留影。（图源：http://www.mihilatv.com/index.php?page=photo-gallery&cid=3&aid=65）

皮耶尔爵士（Lord Pirrie, 贝尔法斯特造船厂商哈兰和沃尔夫的主席）委托艺术家创作了这幅《普利茅斯港》（Plymouth Harbour）的原作。它的确已经随船沉没，所以在导演罗伊·沃德·贝克（Roy Ward Baker）拍摄《冰海沉船》（A Night To Remember）时，便使用了艺术家原本为泰坦尼克号姐妹船 SS 奥林匹克号所作的《去往新世界》（Approach to the New World）。

两部电影都拍摄了泰坦尼克号总设计师安德鲁斯先生（Thomas Andrews, Jr.）在船沉没之前，孤零零地站在头等舱吸烟室里，在壁炉前盯着挂画的场景。这是根据目击者、服务生John Stewart 的证词改编的（说法有争议，但足够煽情）。

后来艺术家的儿子罗德尼（Rodney Wilkinson）根据他父亲一个较小的黑白稿（7 英寸×3 英寸），重新绘制了它。于是，我们不仅能在南安普顿海事博物馆看到它和姐妹作《去往新世界》相邻而栖，还能在卡梅隆的电影里看到它回归原位。

那要是这些画全都是真的，在海里呆了那么多年会怎么样？

要谈这个问题，要大致了解一下油画在潮湿环境中的保存情况如何。据绘画修复员 Howard L Rehs 亲身经历：①虽然大家都说，油画需要稳定温湿度的保存环境，但如果只是小幅度波动的逐渐变化，油画是可以适应的；②油画浸泡到水里，或者悬挂油画的墙吸收了水分，可能导致画框开裂、画布抬升发涨、油画颜料剥落等恶果；③少量进水没事，可用柔软布料拂去多余水分，尽快联系专业人士评估和处理。

这些油画如果长埋深海数十年，才终于重见天日，其情况则更为复杂。

在水下埋藏环境中，器物由于长期在水中浸泡，吸收了水分，达到一定程度时，器物内水分含量与埋藏的水环境处于平衡状态，也即饱和水份。在打捞出水的一瞬间，器体内的饱和水分和饱和盐分会在空气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蒸发和结晶，在很短时间内破坏器体的形态和结构，有机质部分会因孳生细菌而腐蚀，金属画框也会加快锈蚀。如果不及时保护，就差不多只剩燃烧直到生命尽头一条路了，粤语里把这个情况叫做：“医翻都嘥药费”（治好也只是浪费医药费）。

所以说，若是这些作品都在船上，早就毁了，不可能至今还在博物馆艺术馆安然无恙地展出，而且介绍里也没有“Voldemort”（飞离死亡）的荣耀标记。

至于 Rose 的炭条素描画，直接使用类似的沉船遗物作类比，也许是可行的做法。目测纸张克数有点难度，不过大抵只比纸钞厚一点点。虽对素描纸与纸钞双方材质、特性，以及印制油墨等皆不了解，但二者拥有作为纸张的共性，体现在泡海水澡上，应该能得到类似的结果。

这些纸币正是从泰坦尼克号上打捞而来。出自《联邦调查局国家级失窃艺术档案》（Paper money and coins recovered from the Titanic shipwreck of 1912.）。吊诡的是这个网页已“不可用”，且无法查看网页快照。截图以示并非捏造。（地址：https://www.fbi.gov/about-us/investigate/vc_majorthefts/arttheft/NSAF/014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