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一个男人为救活妻子,找到了永生之树
本片是达伦 阿诺夫斯基目前所有作品中最晦涩的一部,私以为这是达伦有意向诺兰(《记忆碎片》)学习借鉴的结果,很显然他对玩转结构并不擅长。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宗教和历史等元素的套入显得格外生硬,也由于其中心立意很明确(简单),所以无论从结构还是表达上看都给人一种故弄玄虚之感。
抛开这个槽点,本片依然是一部精致的上乘之作,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导致观众的视角难具客观性,很容易出现爱至极厌则切的现象。
环环相扣的故事结构、意味深长的主题、唯美的构图与配乐,加上两位主角深入发肤的表演,美轮美奂的意境构筑得相当成功,一些细节的表现更是叫人回味无穷。
本片保持了达伦作品一贯的精良属性,在立意的追求上更是有不少突破,然而这种突破是属于挖掘性的,作者摒除了首作中那种持过高视角的问题,将一个看似简单的故事以通俗的角度推演得引人入胜。
正如现在影视学校要求学生在选材上尽可能简易一样,探索叙事的深度和对简易主题的挖掘事实上是最考量作者功力的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说,本片又是一个教学范本。
上文提到的那个槽点也许并不恰当,因为就故事属性来看以这种分散的编辑方式合情合理,成片效果的欠佳并不能归咎于导演在结构上的追求,当然剧本中存在某些硬伤导致无论制作如何改进都无济于事也是很有可能的(好吧这就是导演的问题,谁叫你就是编剧呢)。
本片那个最容易被观众理解,也最容易让观众不屑一顾的故事内核其实留白的地方有很多。所谓留白简言之就是纯爱之美——一种超越日常的、被剖离到极致的美感。问题在于这种条件性很强又极具主观性质的表达其实很难讨巧,上面提到的“爱至极厌则切”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一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成龙版的《神话》。实话讲其实唐季礼先生多少也做出了一些美的效果,然而整体质量摆在那里,我只想弱弱地问一句,抛开乱七八糟的成龙光环和商业元素,有多少人被这部电影的故事核心感动过?
对所谓生死穿越、一眼万年的爱恋故事不屑一顾的观众其实是高明的,因为这种故事本来就很难拍得好,大部分都作为一种噱头,而喜欢《神话》这种故事核心的,崇尚极致美的朋友请一定不要错过《珍爱泉源》,因为它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以下是对剧情的分析。(涉及剧透)
影片只有两条叙事线:药理科学家 Tomas 为挽救身患脑癌的妻子 Izzi 而研究新药的故事主线,其次为 Izzi 以 16 世纪的西班牙为历史背景虚构的勇士为拯救女王和国家寻找不死之树的小说内容(副线),本片分二而非分三。
可那个光溜溜、满身年轮刺青的星际探险者,他又是谁?
他其实就是那个药理学家 Tomas——在痛失爱妻后,通过对在中美洲一颗古树上采取样本的研究,他发现了可以让人永生的物质(不死之树)。为了完成妻子生前的探索和对其至死不渝的爱,Tomas 踏上了寻觅星云 Xibalba 的征程,陪伴他的就是那颗(一颗)不死之树。
以 16 世纪西班牙为背景故事相当纯粹,这全然是 Izzi 构建的小说内容,最后一章由 Tomas 完成,也保留了其完整的叙事线——除了演员和某些情节的重叠(后面有介绍)以外,整个故事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镜头。
与其相对的,星际探险者一段中不断穿插出 Izzi 的镜头(的确,影片那种跨越式的时间分段叙述很难让人将前后两段的内容联系起来,观众很容易以三分法来理解本片),很显然这是 Tomas 对 Izzi 的思念,其中也出现了 16 世纪的西班牙女王,这是 Tomas 也曾参与过的 Izzi 的小说内容,所以出现她合情合理,这一点在整体剧情过度上有很高的连贯性。
然而全片丝毫没有交代 Tomas 如何构造飞船(气泡)和星际航行是如何开展的,就这一点来说,不将星际探险者一段单独分离出来又显得过于牵强吧。
别急,看图:
这棵发现于中美洲名叫自然龙爪桑(Natul tortuosa)古树,“无后代,嫁接和裁剪都无法生长”,Tomas 提出可以让仅有的两株标本相互孕育(自生)。这间接地说明了该新物质的可复制性(伟大的发现)。
新药运用后,实验对象 Donovan(猴子)开颅后的伤口在一夜之间竟奇迹般的“痊愈了,连毛发都长了出来”、后来又接连发现其“大脑扫描和 12 年前的一样”、“肿瘤的增长也开始减退了”。这几处轻描淡写的段落分明是相当重要的线索——Tomas 发现了可以让人永生的物质,并且拥有了确凿的证据。这一点足以改变整个人类文明,然而本片却丝毫未提,因为这不是本片的主题。
Izzi 知道 Tomas 拼命研究新药是为了治愈濒临死亡的自己,在她创作的小说中勇士寻找不死之树以拯救女王正是以自己和 Tomas 为原型。Izzi 一直不想完成最后一章的原因是由于她意识到自己无法等到 Tomas 成功的那一刻(无论如何 16 世纪的西班牙都要被天主教所吞并),
所以她要求、也是她小说剧情要求由 Tomas 来帮她完成。也就是说,Tomas 既要帮他完成小说(完成女王交给勇士寻找不死之树的使命),也要继续他新药的研究(替 Izzi 完成探索)。
在 Izzi 小说中有这样一个细节:
小说中勇士准备前去刺杀天主教皇,被手下拦住,手下提醒勇士这是女皇所禁止的行为,而其毅然前去却被中途召回。这一段的模板正是有关 Izzi 想叫 Tomas 去看雪却被其拒绝、而后又再次被助手阻拦这一情节,此段清晰地映射反应出 Izzi 的内心, 她不愿意他这样做,即使她认为他的方向并没有错。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种小说与现实对应的地方比比皆是。
Izzi 死后,Tomas 一个人的工作开始了。
首先是小说的内容
Tomas 将结局设计为酋长见到了神的莅临并自刎(借勇士之手),到达不死之树下,饮用树汁后化为土壤的一部分(死亡、重生)
请注意,这其实是 Izzi 跟 Tomas 说过的话而并非 Tomas 自己的觉悟:
Tomas 真正的感悟则是在星际探索的结尾:
在飞船即将到达星云 Xibalba 的时候,不死之树也死去了,悲痛欲绝的 Tomas 意识到自己也将死去,而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死亡即是永生,随着终点的到来,Tomas 化为灰烬
然而这样的终点,其实也是 Izzi 曾经的预言介绍:
Xibalba 星云即将爆炸,而后又会产生新的恒星,她说这是玛雅人超度的地方。
Tomas 在妻子死后的一切举动皆有关于她:他设计的小说结尾、他为了探索那神秘的星云而只身前往并接受她关于生死的感悟。
最凄美的,他实现了她对小说的愿望:发生在西班牙,结束在 Xibalba:
两个重要的信物——戒指和钢笔。
戒指
Tomas 在 Izzi 生前的一次实验中将戒指落在了手术室,直到 Izzi 去世 Tomas 都由于忙碌研究而遗忘了它(两个手部特写分别出现在 Izzi 生前 Tomas 的研究陷入焦灼而气急败坏时和 Izzi 死后 Tomas 痛哭时)。
这一情节是 Izzi 的小说内容和 Tomas 在 Izzi 死后一心完成其愿望的直接契机。
在 Izzi 设计的小说中,西班牙女王将一枚戒指作为提醒他誓言的信物交予勇士,而后在 Tomas 帮她完成的结局中,由于勇士的死亡(在伊甸园中永生),其信物也一同留在了那里。
Izzi 死后,Tomas 在星际旅途中用 Izzi 生前送他的钢笔在自己身上(无名指)刺出一圈圈的印记以做祭奠。直到抵达 Xibalba 理解了死亡的真正意义后,Tomas 戴上戒指,散化成灰。
钢笔
Izzi 死前送给 Tomas 一直钢笔,希望他能帮其完成小说的结局。在小说中 Tomas 先是按照 Izzi 生前的旨意让勇士死在了伊甸园,(勇士的死是很突兀的,这表明彼时的 Tomas 并未完全理解 Izz 的生死论),而后又继续投入工作并得到了不死之身。Tomas 带着这支笔踏上了探索 Xibalba 的征程,途中又用其在身上刻画印记(此行为是书写结局的指代)。
发现 Tomas 不小心丢掉了戒指,Izzi 原谅他并在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给他另一个与戒指有着同样深意的钢笔作为信物,激励和帮助 Tomas 寻找最终答案。
回忆通片你会发现钢笔和戒指的意义即浅显又深长,留给观众无限遐想,美到无限。
能看懂并看通这两个信物的含义,就能理解本片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