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所有判决过案件都要存起来的判例法系,该怎么检索?
1.我分三个部分来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我先介绍一下在美国的判例是如何保存的;然后,我简单介绍一下一般的判例检索过程;最后我说一下检索人如何知道判例被废止了。
2. 在美国主要有两种机构在保存判例。第一种是政府法院,他们需要把所有的判决归档并保存,因为这些是公开资料,他们要保证所有的判决有人来查都能够找得到。第二种是法律检索公司,譬如 west、lexis nexis、 bloomberg law 等等,他们只把一些重要的判例(论述充分的、更改以往判例适用范围、补充解释法律、创造新的判例原则等等)收集起来并一案例汇编的形式出版。这些案例汇编叫做 reporter,一般是由 west publishing 和政府签订合同,帮政府汇编、出版。一般说来不同级别的法院都有自己的 reporter。譬如说最高院有自己的 reporter,叫做 United States Reports。联邦巡回的一般都在 federal reporters 里面.联邦初级法院和其他州立法院、特殊法院(例如破产法院等)也有各自的 reporter。被汇编的每一个判例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如果同时被几个 reporter 汇编的话)引用号,方便之后的引用。
3. 这些 reporter 一般都是要经常更新的,因为案子天天在判。所以久而久之就有很多。如果你去美国法学院的图书馆,里面整墙整墙的都是这些 reporter。
这中间有个技术问题,我们看见的是一本一本的书的形式存在的 reporter,但是不可能每判一个案子就重新印一本书来更新。所以书是每累积一定数量的案子以后才会出的。但是如果书不出怎么满足及时更新的需求?有一种服务叫做活页服务(looseleaf service)。bloomberg 就提供这种服务,叫 United States Law Week,他们用的是活页本,给订阅者的每周寄更新材料,一些没有判决下来的重要案子的状态在上面也会更新。以上这个一整套的判例保管体系叫做 national reporter system. National Reporter System
4. 有了这么多案子就需要一个检索体系,这样可以再需要的时候马上就找到相关的判例。现在美国比较流行的检索体系是由 West 发明和建立的 West American Digest System。 通过这个体系,West 把整个美国的法律都整理到了不同的领域类别中。说说这个体系是怎么样的吧:每个案子都要解决一个或多个法律问题(issue),而 West 就把所有的法律问题给编号。每一个编号的法律问题都给一个 key number。每个案子在判完以后 West 都会有专门的人来分析这个案子,写一个提要(headnote),归类到一个或多个 key number 下来。这个是一个很耗时间的活,但是属于做一下造福后人的活。积德。有了这样的体系以后,west 就可以出版另一个系列的书,这个书是以判例的所属的 key number 来归类,这就是 digest 系列。Digest 系列没有整篇的判决,只有案件摘要,也就是 headnote。如果要查完整的判决,得通过上面的引用号去找对应的 reporter。
5. 接下来就说一般的法律检索流程。在没有电脑的时代,律师检索都是和这些如城墙的书打交道的。对于一个新的案子,律师一般会通过经验和所学的知识来分析这个案子大概是关于哪个法律问题。然后就去查一些 secondary resource。所谓 secondary resource 是指一些帮助法律检索的参考书,譬如对部门法的解读类书籍,法律词典、法律百科全书等等。上面会大概告诉你这个案子属于包含哪个法律问题,然后围绕这个问题的法律框架大概如何,再然后告诉你几个经典的案子和其引用号,建议你从这些案子开始。最重要的是这些 secondary resource 会给你 key number。然后你可以根据这个 key number 去找到对应的 digest。从这里开始查看案子的摘要,找到符合自己的要求,然后再通过引用号找到完整的判决来看是否真正符合需求。所以传统的法律检索是很慢的。不过不容易出错,也不容易漏。这种体系就很有美国精神:那就是这个体系肯定是可以正常运作的,尽管速度不快,但是不代表效率不高。美国人明白效率不是靠牺牲正确性来提高的而是要通过技术来提高,所以后来电脑普及了以后,这个 west american digest system 照样可以用,而且检索速度变得快了很多。
6. 要知道一个判例是否过期在现在是很容易的,westlaw 和 lexis 的网上数据库都直接会标注这个判例还是不是有效。但在没有网上数据库的日子里,这是个很头痛的事。 有些人可能不知道 lexis 现在的 shepard 功能原来是一个系列的书。 总的来说就是有专门一个系列的书籍会去更新过往判例是不是还是有效。
7. 判例和其检索体系也是人类在法律史上一个特别牛逼的发明。首先是我们觉得法律必须在相同问题的适用上一致,然后我们发明了一个体系来达成这个目标。哪怕这个体系的代价再大,有些国家还是坚持了下来。在 2011 年,westlaw, lexis, bloomberg law, wolters kluwer 的收入总和是 84 亿美元(How big is the legal search market (i.e., what are the annual revenues of Westlaw and Lexis-Nexis)?)。这个仅仅是法律检索市场所花的钱,还不算这些公司为了提供这些服务所花的成本、不算法院为次做出的努力。如果算上所有这些这些,至少每年有 200 亿美元花在这个体系上面。200 亿可以买什么?100 亿美元可以让全世界喝上净水,110 亿美元可以建 Large Hadron Collider 对撞机。这就是“判决一致”的代价(之一)。
英国法我来讲吧。
英国法和美国不太一样(但是其实又一样)的地方在于,英国法包括全部英联邦的法律。这些国家(地区)主要有英格兰和威尔士,爱尔兰,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比较不常见的还有南非,文莱,牙买加等等。
某个案例的后续使用记录,可以查 http://Justcite.comJustCite - The Good Law Guide 很详细的图像化记录,哪些案件 follow(意思是完全沿用原来案件的判决理由),哪些 distinguish(意思是从事实上加以区分从而得出不同结论), 哪些 refer(引用来作为参考,但是不做严格判决根据), 哪些 overule(新案例宣告旧案例无效),一目了然。大部分数据库自己的搜索引擎也会指出某个判例目前的有效性等等。
如果搞不清楚某些简写代表什么意思,可以用卡迪夫大学的一个网页搜索:
Cardiff Index to Legal Abbreviations
各个国家的判例索引方式和搜索方式都是不一样的。下面摘几个重要的讲:
注:大部分的数据库都是需要收费的。免费的数据库我会特别提示。
英国:
英国自上至下 Supreme Court (以前叫 House of Lords 即上议院),Court of Appeal,High Court 等等。TCC 这样的功能庭和 High Court 同级。
英国还有个机构叫做枢密院(Privy Council),也审案子,主要处理其他英联邦国家的最终上诉法庭的一些上诉案子(这个也是英联邦很奇葩的一个事情,一个国家的最高上诉法庭在另外一个国家;当然现在越来越少就是了,各国都嫌麻烦,把最终上诉法庭放在自己国内了)。枢密院的法官基本上和 House of Lords/Supreme Court 的法官是同一群人。
英国最重要的案例库是 reported case。凡是看到 citation 是 AC(appeal case),KB (King's Bench,现任女皇上任之前的 case),QB(Queen's Bench)一类的都属于这个数据库。格式为 (年份)册数 AC/CH/KB/QB 页码 (审理法院层级)。找这类判例最好的地方是 Westlaw.
然后 WLR(Weekly Law Report)也很重要。找的地方也是 Westlaw。Lexis Nexis 有时候没有全文下载,不知道为什么。格式为(年份)册数 WLR 页码。
再然后是 All England Report (ALL ER)。这个只有 Lexis Library (也就是 Lexis UK)有。
其他一些专业的 case report 例如 Fleet Street Report (FSR), Construction Law Report, Building Law Report 一类的,大部分可以在 Westlaw 找到。工程纠纷和海事纠纷,可以找找 i-law http://www.i-law.com/,也是很好用。
英国 1850 年以前的老案子,如果 Westlaw 没有的话,只能去查 HeinOnline。HeinOnline | A Product of the William S. Hein & Co., Inc.
英国案例有个免费 Judgment 网站 British and Irish Legal Information Institute。没有批注,没有摘要就是了。
澳大利亚,新西兰:
澳洲的司法系统和美国很像,各个联邦州有自己的法律,有自己的最终上诉庭。
澳洲的 Report 主要是 ALR (Australia Law Report)。可以在 Lexis Australia 找到。虽然 Lexis 有,但是有时不全(只有摘要,无全文)。Westlaw 稍微好一点。
注意下澳洲联邦最高法院的名字是 High Court. (这和美国某些州有相似之处)
新西兰的 Report 自然就是 NZLR(New Zealand Law Report)。找的地方也是 Lexis。
另外澳新也有免费数据库 Austlii。 Australasian Legal Information Institute (AustLII)
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的官方 report 叫做 MLR(Malaysia Law Report),格式参照其他的。我这里可以通过新加坡的数据库打开,马来西亚自己怎么搞我不知道。
马来西亚还有另外一个 report 叫做 Commonwealth Law Report,请区别于澳大利亚的 Commonwealth Law Report。这个数据库有独立的官方网站,可以自己去看。
印度:
三哥的 report 网站 Manupatra(http://manupatra.com/) 网站结构相当的乱(比某些中国门户网站还要乱)。不过其实里面内容挺全的。有兴趣可以自己研究。
新加坡:
新加坡的 Report 自然叫做 SLR(Singapore Law Report)。2010 年之前 SLR 有重新发行(Reissue)的版本,叫做 SLR(R),页码编排略有不同。
有些未报告的判例,或者尚未报告的判例,可以通过 neutral citation 找。SGCA 就是指 Singapore Court of Appeal(这是其实新加坡的终审法庭),SGHC 就是 Singapore High Court,以此类推。
查新加坡案例都要通过本地的数据库 Lawnet LawNet。
另外介绍两个免费查案例的网站:
Singapore Law Watch 网站 Singapore Law Watch 上基本上能找到最近半年的最新判例。
Singapore Law 网站 http://www.singaporelaw.sg/ 上面能找到已经分过类的一些最典型判例。
最后补充个干货:
全部英联邦的案例检索。http://www.commonlii.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