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做人肉炸弹的时候，恐怖组织也很会效益最大化
Manolo，经济学/历史学爱好者
世人憎恶恐怖主义。自杀式袭击，毁掉恐怖分子一个家庭，毁掉其他人许多家庭，制造悲痛和恐惧，仇恨和冲突。反恐，需要多学科视角协作，经济学也不例外。许多恐怖组织组织完备，筹划周密，像企业一般运转，源源不断生产“产品”，其中包括恐惧、关注和敌对方伤亡。摸清恐怖组织招募、运作和实施袭击的原理，对制定反恐政策至关重要。这篇笔记旨在以简短篇幅介绍几篇研究巴以冲突中恐怖主义行动的研究，相信对我们也会有一些启发。
先从自杀式袭击本身讲起。成功作案对肉弹要求很高：他 / 她需要翻越边境，顶着搜查和怀疑到达目标地点，然后引爆。中间行动神色不能有异样，自己也要有视死如归决心。恐怖组织要制造死伤，就得把最有能力的肉弹，派往最有价值的目标。以 9.11 事件为例，作案者中三分之二有大学或以上学位，7 人受过系统的飞行训练，属于“高精尖”恐怖分子行列。自杀式袭击也不例外。上图显示 2000-2006 年间在以色列造成伤亡最惨重的五名肉弹个人情况：全部有高中或以上学历，两位硕士，一位法学院毕业。当时巴勒斯坦地区有高中或以上学位比例只有 9%。五人平均年龄约 26 岁，而肉弹整体平均年龄 20 岁出头。
如果恐怖组织目标确实是最大化伤亡，合理分配人力资本非常重要。上图对比了成功制造爆炸和失败两类恐怖分子特征，其中失败指被捕、被击毙、未在指定地点引爆或逃跑。成功者有高中学历概率为 23%，平均年龄 22 岁；失败者这两个数字分别是 7% 和 19 岁。因此，更高学历、年纪更大的恐怖分子应该会被派到更有价值目标，造成更多伤亡。Benmelech 和 Berrebi 研究证实了这一点。他们发现：恐怖组织倾向于把年纪较大的人弹派往大城市，把高学历人弹派往民用目标。对自杀式袭击而言，民用目标造成伤亡平均是军用目标 13 倍。同样是 50000 人以上城市，人弹每长一岁，死亡人数平均增加 0.57；有高中学历，死亡人数增加 4。
这些高学历恐怖分子为何自我牺牲？可能原因很多，宗教因素，渴望复仇，又或者牺牲自己为亲人求舒适生活，都有可能。有死硬分子，也有可怜人。经济学注重比较静态分析：经济下行，自杀式袭击数量不一定增加，但每次严重程度很可能上升。逻辑是经济衰退，失业增加，找不到工作的高学历年轻人增加，去当肉弹机会成本降低。事实的确如此，平均而言，失业率每增加 1%，人弹中持有高中或以上学历比例增加 1.53%，20 岁或以上比例增加 0.64%，相应也造成更多伤亡。不平等也有类似效果。另一佐证来自为无业青年提供基本保障的伊斯兰恐怖组织，失业率上升一个标准差，自杀袭击来自伊斯兰恐怖组织概率 8%。经济衰退导致恐怖袭击伤亡增加主要源于单次爆炸伤亡增加，爆炸数量没有显著变化。
对首领来说，制造恐怖更像一门生意，需要精心谋划，用手下性命换来最大伤亡，最多仇恨，方便实现目标。这一点上他们可以说很成功：Berreri 和 Klor 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数据说明，三个月内每一起恐怖袭击平均会导致右翼政党支持率上升 1.35%。针对这种精心经营，反恐方面最宜釜底抽薪。Benmelech，Berreri 和 Klor 研究显示：无差别轰炸会导致恐怖袭击增加，惩罚式轰炸能够减少恐袭数量。简单来说，前者拉动了仇恨，增多人弹供给，恐怖组织喜闻乐见。后者增加恐怖组织成本，逼着他们多考虑几分。激励，非常重要。
参考文献：
Benmelech E, Berrebi C. Human capital and the productivity of suicide bombers[J]. The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2007, 21(3): 223-238.
Benmelech E, Berrebi C, Klor E. Economic conditions and the quality of suicide terrorism[J].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2012, 74(01): 113-128.
Benmelech E, Berrebi C, Klor E. Counter-Suicide-Terrorism: Evidence from House Demolitions[J].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2014, 77(1): 27-43.
Berrebi C, Klor E. Are voters sensitive to terrorism? Direct evidence from the Israeli electorate[J].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2008, 102(03): 279-301.
Schneider F, Brück T, Meierrieks D. The Economics of Terrorism and Counter-Terrorism: A Survey[J].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