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标题：《三体》一样的开头之后，人类以一种奇葩的方式在游戏里灭亡了
暗哨，游民星空专栏作者
《万众狂欢》拥有着 PS4 平台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美的田园风光，但其实讲述的却是一个人类灭绝的故事。
说到这里，不知道您的胃口有没有被吊起来呢？
不过，在主菜上桌之前，这里还要先插一段题外话。
用游戏作为媒介讲故事并不是个新鲜事儿，但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却有越来越多的开发者开始尝试着在叙事手段上耍各种各样的小花招。这样的尝试通常都能够赋予作品额外的艺术气息，但也几乎总是会让故事本身变得晦涩难懂。通常来说，探索真相本身就是乐趣之一，可在这个忙碌的年代里，许多玩家恐怕真就没有这份时间和能力搞明白开发者的意图。
下面，正篇开始
《万众狂欢》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地点是英国的什罗普郡，更进一步的具体村庄 Yaughton Valley 则是杜撰出来的。《万众狂欢》的故事有许多奇特之处，首先，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人物”，玩家在进入这个英伦小村之后见不到任何活人，只有一个诡异的光球指引者我们一点一点的探索下去，场景本身的叙事功能非常重要。与此同时在特定的场合下，我们能够通过光球触发某种“闪回”，在这时，我们将能够看到人形的轮廓，能够听到他们在过去某个时段的对话。但在整个游戏中，我们见不到任何能与我们直接互动的人类角色。
本作在叙事上的另一个奇特之处就是，我们并不知道主角是谁。整部游戏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主角的身份，至今粉丝社区对这个话题依然争论不休。在具体的剧情分析中我会提出一些相对靠谱的猜测，但这些答案恐怕都不足够完备。
总而言之，我们进入了这个小村。
游戏正式开始后的第一个画面，也是日出的场景，在游戏的最后，整个村庄都将笼罩在夜幕之中
村里有两个角色特别重要，他们就是史蒂芬•爱普顿（Stephen Appleton） 和他的妻子凯瑟琳•柯林斯（Katherine Collins，即凯特，一位黑人女性）。如果把玩家控制的这个旁观者除去掉，那么他们应该就算是游戏的男女主人公。史蒂芬和凯特都是科学家，确切点儿讲应该是天文学家。史蒂芬是英国人，这个村庄也是他的家乡。两人在美国相遇、相爱并最终结婚。后来，史蒂芬说服了凯特回到他的故乡居住和工作，这里有一座天文台，貌似工作条件还算可以。
这座天文台开启了一切，看来向宇宙“随便看看”也能带来危险
是灭绝还是升华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史蒂芬和凯特的研究行为促成了灾难的降临，其意义有些像是《三体》中叶文洁在红岸基地发射的信号。两人在天文观测中发现了某种光学波纹（Pattern），这种波纹非常奇特，仿佛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在进一步试图对其放大分析的时候，两人竟突然被轻度烧伤，与此同时，一组奇怪的波纹被印在了他们的脸上。而这组波纹，和我们在场景中找到的那些古怪图形一模一样。
波纹是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的，游戏并没有给出确切的解释，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正是因为两人的观测行为才导致了其降临。震惊之余，两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打开了一个潘多拉之盒。稍作商议以后，凯特留在天文台继续对波纹展开研究，试图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史蒂芬则赶紧跑回了村子里，查看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否对外界有什么影响。可惜的是，事情正像他担心的那样，受到影响的远不止他们两个。波纹开始在村子各处出现，不慎翻到的油漆桶居然会自动在地上画出诡异的图案。
争吵中的两人碰翻了一桶油漆，随后两人都被吓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波纹对外部世界的影响越来越显著在村子中，天上的飞鸟与牧场中的牲畜全部死亡。随后，人类也开始出现了受到“感染”的迹象，他们先是鼻子出血，然后开始出现头痛、眩晕、认知困难、左半边身体抽搐等症状。出血会不断加剧，到最后，人会化成一团强光，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医生自己，最后也成为了“患者”
这吓坏了史蒂芬，他不敢向村民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孤身一人骑着自行车在村子里焦急的查看，试图搞清楚波纹的扩散范围。他先是认定了波纹要靠生物来传播，这解释了动物的死亡和人类的消失。于是，他偷偷通知了“危机处理委员会”正在村子中发生的事情，经过一番努力，他居然说服了他们村子里正在爆发一场超自然灾难，其“本地知名科学家”的身份大概起到了不小的帮助。
村子中出现的自行车有好几辆，不知道这是不是史蒂芬的那辆
危机处理委员会很快给村子下达了隔离指令，对外宣称的说法是村子有流感爆发。通往外界的道路立刻被全部封锁，居民也被严令留在家中。不过由于村内缺少强制性的执行手段，因此后一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有不少人尝试着离开村子，也因此引出了一些悲剧。但是，史蒂芬很快发现，波纹不仅能够通过生物传播，还能通过电话线进行移动。他赶紧通知危机处理委员会切断本地与外界的电话联系，他们也照做了。这种隔离手段在当时看似乎已经奏效，因为在与外界连通的电话线被切断以后，波纹开始疯狂的向外界随机拨号。
好在当时手机还没有普及，否则切断电话线什么的也不用考虑了
可惜，很快史蒂芬就发现，这也并不足以阻止波纹的传播，唯一能够“保险”的手段，就是立刻杀死村庄内的全部生物，否则波纹进一步扩散的可能永远无法消除。为此，他请求危机处理委员会向村内施放神经毒气，彻底消灭波纹的传播媒介。经过一番争执后，委员会终于决定采用史蒂芬的解决方案。携带着神经毒气的轰炸机飞越了村庄上空，为所有村民的生命画上了休止符。
在空袭来临之前，史蒂芬躲进了一座二战时修建的地下掩体，因此并没有立刻死于毒气。这并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而是他想在死前确认波纹已经被彻底消除。但是，当他使用无线电时，却始终都无法再与危机处理委员会取得联系，也无法接收到任何其他的信号。这或许暗示着波纹已经扩散到了村子以外。最后，他给自己的身上浇上了汽油，点燃了打火机，决定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在此时，波纹出现在了他面前，在一瞬间，史蒂芬仿佛在光晕中看到了凯特，他手中的打火机也因此滑落。史蒂芬最终是被活活烧死，还是像其他人那样在强光中消失，咱就不知道了。
上面的内容就是《万众狂欢》故事情节的基本概括，不过，游戏讲故事的方式可没有咱们这么简单直白。事实上，开发者采用了一套并不十分规整的章节结构来将游戏的流程分成了 6 个部分。就像马丁大叔的《冰与火之歌》那样，每个章节都以某个角色的视角展开。按照顺序，分别是杰瑞米（Jeremy）、温蒂（Wendy）、法兰克（Frank）、莉莎（Lizzie）、史蒂芬（Stephen）和凯特（Kate）。这个结构与顺序并非按照严格意义上的情节逻辑所展开，如果咱们今天的故事也这么讲，恐怕没有两万字是打不住的。好在这些章节更主要的意义还是用来刻画角色形象与氤氲整个小村的恐慌情绪，目的不外乎是赋予那许多悲剧的死亡以冰冷伤亡数字以外的立体感。因此，在这里，我们只简单的介绍一下每个章节的主要角色和他们的结局。
第一章 杰瑞米神父
我们在游戏中对杰瑞米神父最深入的一处了解是，他帮助一位病入膏肓的女性（玛丽，男主角的舅妈，这果然是个农村地方）执行了安乐死（偷偷注射了过量的吗啡）。男主角的母亲对此非常愤怒，但最后原谅了神父。在他的章节中，我们还将了解到村里的医生魏德（Wade）面对这场神秘“瘟疫”时的反应，并得知医生后来也被“感染”，开始流鼻血。
杰瑞米神父比许多其他人活得更久，但对于他这样一位善良的神职人员来说，看着自己神龛前的信徒一个个消失可能是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最后，杰瑞米神父独自一人在小教堂中高呼上帝之名，在一团强光中消失了。
神父的消失是游戏最开始的内容，也最让人感到疑惑
第二章 温蒂
温蒂是男主角史蒂芬的母亲，这是个六十多岁、心地善良但个性保守、态度强硬、且多少有点儿种族主义的老婆婆。这样的性格有它的来源，温蒂的丈夫在战争中英年早逝（具体是二战还是朝鲜战争我没找到直接的证据，望各位看官提点），留下了她孤身一人将史蒂芬拉扯长大。
她一点儿都不赞成儿子自作主张的婚姻，当被问及是否这是因为凯特是黑人时，她反驳说原因是凯特是美国人，永远也无法和这个英国小村融为一体。她因此千方百计的给史蒂芬与她“青梅竹马”的前女友 Lizzie 牵线搭桥，并最终造成了儿子的出轨。在章节的最末处，Wendy 在村中寻找着失踪的儿子，最后，她听到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划过寂静的夜空。此时的 Wendy 忽然唤出了已故丈夫的名字，仿佛在虚空中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从战场归来。随后，她也消失在了一阵强光之中。
温蒂对儿子的爱有些强硬，但她作为一个单身母亲的难处，在她的故事结束前得到了完美的总结
第三章 法兰克
法兰克的章节没有太多可说的地方，他是温蒂的哥哥，刚刚丧偶不久。他也知道杰瑞米神父帮助妻子执行了安乐死，但与妹妹不同，他很感激杰瑞米神父所做的一切。部分因为可能是因为他没能在妻子的大病中顶住压力，没能总是陪在妻子的身边，以至于心存愧疚。法兰克在村中经营着一座牧场，在波纹刚刚来袭时，他的损失也最为惨重。他平时的爱好是摆弄无线电，也因此提前得知了史蒂芬要求危机处理委员会向村子施放神经毒气的请求。他因此和史蒂芬激烈的对峙，并试图在空袭来临前激活防空警报，让村民去地下掩体避难。
但是，他的努力显然已经太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愧疚，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在飞机的引擎轰鸣声中，他也化作了一团强光。
第四章 莉莎
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那样，莉莎是史蒂芬在故乡的前女友，两人分手已经有十年了。在这十年中，莉莎曾经遭遇了某种事故，导致了她腿有残疾，行走起来不太方便。和史蒂芬一样，莉莎也已经结婚，但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而且貌似丈夫是当地出名的混蛋。因此，当温蒂撺掇着儿子与他见面后，两人很快旧情复炽。
凯特在后来发现了两人的秘密，在游戏刚开始时，我们能够从凯特与史蒂芬之间的对话感受到凯特已经心灰意冷，这至少是其中部分的原因。不仅如此，史蒂芬还让莉莎怀了孕。在她的章节中，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在大光球的旁边还环绕着一个小小的光球。
在史蒂芬意识到危机正在逐渐升级后，他秘密的策划了自己与莉莎的逃亡。他约好了和莉莎在条废弃的地铁隧道中见面，即便是在本地人中间，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条隧道可以绕过隔离封锁，让两人离开村子。莉莎听从了史蒂芬的建议，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来到了地铁隧道，但却没有见到史蒂芬的身影。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史蒂芬因为知道了隔离并无法阻止波纹的传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消灭村中所有的生物。
莉莎最后给史蒂芬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没人接听，转入了答录机。在留言中，莉莎说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决定自己先走。就在这时，她也化作了一道强光。
面对突如其来的“流感”与隔离，村民们采取了许多的措施
第五章 史蒂芬
如果说本作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灾难电影，那史蒂芬就将成为那个和绝大多数配角互动的绝望的男主角。围绕着史蒂芬发生的故事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史蒂芬对波纹的本质做了一番分析，他认为，波纹是一种能量态的生物，它所造成的“灾难”仅仅是它在试图与人类进行交流。它很有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损害。
第六章 凯特
凯特部分的剧情故事最为晦涩，但也最为重要。凯特一直留在天文台中对波纹进行研究，从她留下的日志我们看出，她似乎和波纹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交流，或至少是她自己认为如此。她甚至在毒气袭击之后也没有死，并在村中四处查看了一圈儿，拍下了许多关于光球的照片。
至于随后发生的事情，在情节上有许多重要的留白。具体怎么解释其实很难有定论，在这里涉及到光球与人类“升华”的本质，所以接下来的解释只能算是我的一家之言。
这里有必要先解释一下游戏的名称《万众狂欢（Everybody’s Gone To the Rapture）》。这个中文译名其实很好的捕捉到了原标题的气韵，不过在理解上还是存在些许的偏差。主要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个“rapture”上。这是基督教神学体系内的重要概念，在大多数神学解释中，它意味着在耶稣的第二次降临时，已经死去的信徒会被复活，他们将与活着的信徒一起在云端与耶稣相见，共同进入天堂之门。
关于“rapture”的另一种解释，其实除了细节，意思都差不多
这样的解释与凯特的经历息息相关，因为在她的章节中，她表示自己“见到了所有人，知道了所有事”，就像是在 rapture 中与死去的亲人相会那样。这当然不是说波纹是上帝再临，而是说波纹很有可能是某种能量态的群体智慧、某种意识的集合体。它所包含的还不仅仅是在村中带走的人类，甚至还包括所有已经死去了的智慧生命的意识。这能够解释为什么温蒂在最后看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丈夫以及为什么史蒂芬在最后看见了凯特。
尽管并不十分严密，但凯特后来的一些自言自语也能支持上述的解释。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在遥远的星光中，所有曾经存活过的智慧生物的意识都汇聚成了一片光晕之海，在这片光芒中不仅相爱的人能够拥有彼此，失去的亲人可以再次团聚，人类将不再被琐碎的物质所束缚，不再因为彼此的差异而产生嫌隙。史蒂芬和凯特的观测将光芒再次带回了地球，在它的力量下，人类集体升上了某种意义上的天堂。听起来相当美好，不是吗？（杰瑞米神父甚至在其中找到了上帝，这倒是令我有些担忧）
在收音机里听到的都是凯特的声音
这当然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这样的解释能够紧扣游戏的标题，和作品的精神气质也非常合拍。以这种解释为基础，那么这场“灭绝”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更像是某种“进化”。不过鉴于这种进化并非是自愿的，且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人类个体的独立意识会因此湮灭，因此无条件的拥抱这种进化似乎也存在一些道德漏洞。
关于《万众狂欢》的故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稍微总结一下我们能够发现，关于这个小村发生了什么事情基本没什么争议，但这件事情背后的深意究竟如何则似乎并不确定，玩家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看法给出自己的解读。从过往的经验上看，我们貌似也无法期待开发者会给出一个“正确”的官方解释。所以，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与我们一起研究研究。